大约是血压偏低的缘故,石一每天早上醒来差不多已是上午九点,石息早已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着石一推开卧室门的那一刻。
“早上好,哥哥。”
而石一则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踢着拖鞋挪向洗手间,嘴里梦呓般含含糊糊地回应。
“嗯……早……”
等到洗漱完毕,石一习惯性地径直来到双人高脚餐桌前,上面一如既往放着热牛奶和三明治早餐。石一固执地把三明治里的小番茄挑出来,只吃里面的鸡蛋、生菜与火腿。他讨厌生番茄,每次都将番茄剩下来,但是第二天的三明治里依然会出现生番茄。
石一嚼着三明治,意识还没完全从睡意中清醒,出神地望着坐在沙发里的石息。
客厅的百叶窗即使在白天,也是完全放下来的,只不过叶片稍稍平行于地板,放进来部分阳光,一条条地落在地毯上。阳光尽头正好到石息脚边,石息从来不靠近窗户,此刻只有房间内漫反射的微光映在他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每天早上看着这幅画面,石一就觉得有种难以描述的平静感……以及距离感。
石一呆然地想,石息应该是知道自己在看着他吧。
可是石息只是专注地翻阅手中的电子刊物,任由石一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两人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无言的默契,石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却从不问起他的喜好与过去;而石一知道自己的弟弟身上充满着种种谜团,却对这些谜团视若不见——除非这些谜团与自己的过去有关。
这样其实挺好的,石一对这个弟弟并无多少亲近感,也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明明这样挺好的……
“我说。”石一清了清嗓子,“虽然跟你没什么关系,我今天打算出去转转。”
石息黑色的眸子终于抬起来,这个效果令石一很满意。
“外面并不安全,哥哥。”
“你觉得我需要征得你同意吗?”石一像刺猬一样竖起了敌意,可惜,这份虚张声势般的敌意随着石息从沙发起身,瞬间畏惧地缩了回去,“你要干什么?”
石息将手里的电子刊物放在茶几上,感受着石一的视线紧张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却只是安抚般一笑:“我陪你一起。”
“别!”石一蹭的从餐桌后站起,“你属狗皮膏药的吗?别跟着我!”
石息还就真的听话站住了,注视着石一穿上外套,一边穿还一边确认石息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之前就问过……你为什么从来不去上班?”
简直比石一这个真正的无业游民还悠闲。
“因为‘弹性工作制’。”石息注意到石一困惑的表情,“就是不需要每天按时上班,只在有需要的时候出门工作,哥哥。”
清道夫……是这么爽的工作吗?
“呃……”石一犹豫了一下,似乎羞于开口,眼睛瞥向别处,“你们这岗位……招人有要求吗……”
“嗯……”石息好像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随即一笑,“其实并没有什么硬性要求,只不过工伤率有点高,不适合这个岗位的同事已经不在人世了。”
告辞。
这是什么鬼工作……难道是高空作业吗???
“为什么选这么危险的工作啊?!”
“职业选择,无外乎生活所迫与个人兴趣。”石息破有深意地补充道,“我的话……呵……或许是后者居多。”
白吃白喝这么久,心安理得地住着石息的房子,花着石息的血汗钱,石一此刻突然有了罪恶感。
“这里的房租……一个月多少钱?”
“这个经济房小区。”石息笑答,“这样的两室一厅小户型,大约十四万。”
石一觉得有点眩晕,他终于开始意识到,一个亿,在蜂巢市物价下……真的不算什么。
“哥哥……莫非你想找工作吗?”石息敏锐地察觉到石一的意图,此话一出,石一明显耳朵尖泛起绯红。
没等石一回答,石息向石一走去:“你左手还有伤……哥哥……
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工作,我的收入完全可以一直照顾你。”
“……别说了。”虽然他从来都是一个混蛋,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也太他妈混蛋了。
”哥哥。“石息还在继续接近,石一突然伸出右手,将两人距离保持在一臂之外。
“别看不起人了!!!”
石一脸颊通红,似乎在生气,却又像是羞愧。
“我是这个家里的大哥!不需要自己弟弟养活!!!!!”
石息微微一愣。
就在这空档,石一别过头,仓皇退至玄关,手忙脚乱穿上鞋子,逃也似的出了门。
石息收拾掉桌上的残羹剩饭,待到石一脚步声完全消失在门外,确认不会回来之后,不紧不慢地穿上风衣,取出玄关壁橱内的黑色折叠雨伞。
出门前,石息想起什么似的,环顾房间。
如今的房间,早已辨认不出半个月前的痕迹。玄关随意丢着石一不成对的鞋子,地毯上放着石一刚买的游戏手柄,沙发靠背上则覆盖着待洗的衣服,茶几上是昨天剩下的零食……可谓一片狼藉。
家?
石息无声地笑了一下,推门而出。
“这地铁站是迷宫吗???!”
石一,28岁,迷失在蜂巢市的地铁换乘站中。
被裹挟在一波一波的人流中,在ABCDEFG入站和出站口之间徘徊,坐错四次方向后,石一又回到这个换乘站。上周爆炸事件过去后,蜂巢市地铁中增加了巡警,石一怪异的迷路行为已经引起了警察的注意。无奈之下石一只好尝试询问地铁站来去匆匆的乘客,可不等他说话,被询问者立马摆摆手走开,就像拒绝一个乞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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