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死了吗？”凝视着杨靖宇那双怒目圆睁，饱含着坚毅与不屈的眼睛，看看他那把还紧紧我在手中的枪，吉田茂内心惴惴不安，头皮也微微有些发麻。
程斌，张秀峰，张奚若这三个叛徒，更是正眼都不敢瞅一下杨靖宇，尽管他们知道，身中数枪的杨靖宇已经不可能活下去，但是，他们仍然不敢直视杨靖宇那双依旧圆睁着的眼睛，甚至，当他们策马慢慢向前行进的时候，都隐隐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在冲击着他们，如长刀、似利剑，在狠狠地切割着他们的心。
嘶！一匹通体青黑的东洋马行至近前，忽然前蹄抬起，仰天长嘶。
一个头戴樱星军帽，面容白净斯文，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一副慈祥和蔼的老学究模样的中年人翻身下马，黄呢子军衣上的大佐军衔醒目而耀眼，柔软厚实的军大衣将他那略微发福的身躯包裹得紧紧的。
他的身后，是两百来个头戴钢盔，面容萧杀，荷枪实弹的日本兵。
指挥官阁下！”吉田茂看到来人，立即绷紧身子，挺直腰杆，立正站好。
他身边的几个低级军官也在同一时刻将身体绷得僵直，然后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在等级森严的日本军队之中更是如此。
吉田茂是大佐，岸谷隆一郎也是大佐，但潜在的分量，却是不一样的，岸谷隆一郎是野副昌德十分器重的人，此次南满地区讨伐指导官野副昌德少将钦点的前敌指挥官，负责白山、濛江、抚松等长白山高寒地区的讨伐，这一带所有的日满军皆受他节制，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指导官野副昌德少将的意思。
所以，尽管同样是大佐，但吉田茂依旧不敢怠慢。
岸谷隆一郎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脸上的神情宛若凝结成冰的湖面一样沉静，森冷，厚重的军靴踩踏着雪地，不停地发出平缓、沉闷的响声，漫天的雪花不停地飘落在他的身上。
刹那间，他的眼睛对上了杨靖宇那还残留在瞳孔中的，坚忍、不屈和铁血杀伐的目光。
啊！”他忽然瞳孔放大，大叫一声，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因为，他感到，被寒风侵蚀的空气中，似乎凭空出现了一把无形而又锋利的剑，在电光火石之间狠狠地刺入了他的体内，将他的心脏一点一点地绞成碎片。
被樱星军帽遮盖着的头发在瞬间一根根触电似的竖了起来，瞳孔也在瞬间放大，浑身的血液，更是在慢慢地停止流动，然后一点一点地凝结成冰点。
紧接着，他像是被人从身后狠狠地踹了一脚一样，身子骤然前倾，“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了雪堆里。
杨将军，杨将军！”岸谷隆一郎一边大叫着，一边疯狂地捡起地上的雪花，拼命地往自己的嘴巴、鼻子里塞，眼泪，鼻涕混合着融化的雪水，在瞬间覆盖了他的整张脸。
那放大的瞳孔里，流露出的，是一种凡人对高高在上的神祇的无尽敬畏。
将军！杨将军！”岸谷隆一郎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失声痛哭，甚至直接用脑袋狠狠地撞击着堆满厚厚积雪的大地。
没有人出言劝阻，更没有人去拉扯、搀扶他，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他们的灵魂，已经被漫天的风雪所封冻，留在世上的，只不过是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罢了。
团长，这里有残留的燃烧过的干柴。”邵天明指着地面上几根被烧得发了黑，快要成为灰烬的柴草，声音平缓抛出。
没错。”林天寒认同地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遍地的狼藉，然后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从残留的柴草和一些罐头来看，应该有一伙一百多人的鬼子在这里休息过，再往前，我想我们很快就能赶上他们。”
团长，鬼子的讨伐队不来找我们就烧高香了，你还要带着我们去找他们，四个人干一百多号鬼子，想想就令人热血沸腾，我原本以为，我已经是个很疯狂的人了，没想到，团长你比我还要疯狂。”严铁男紧握着用神色棉布包裹着的机枪，哈哈大笑起来，硕大的眼眸中，战意愈发的浓烈。
我们这次的主要目的不是杀人，是救人。”林天寒沉声道，细密的剑眉微微抖动了两下。
救人？”严铁男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脑袋，有点儿不明就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伙鬼子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追杀杨司令，我们这次的目的，是尽可能地替杨司令解围。”林天寒轻轻吐了一口凉气，目光深远地望着远方。
他知道，将军现在一定是被数倍的日伪讨伐队围困在了这片林地之中，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否还能赶得及，更不知道，将军是否已经殉难。
走吧！我们早到一秒钟，杨司令就少一分危险。”林天寒轻轻挥了挥手，做了个前进的手势。
四人继续顶风冒雪，在凹凸不平的雪地中前行着，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路。
来人，弄一副担架，把杨靖宇的尸体抬走。”不知过了多久，岸谷隆一郎才从莫名的悲恸之中回过了神，他机械地站起身子，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机械地下达命令。
活捉杨靖宇之后的心情，他想象过很多次，也憧憬过很多次，可能是兴高采烈，更可能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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