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面林地，尸骸狼藉，有身着黄呢子军衣的日伪军，也有身着杂色打满补丁的杂色棉袄的抗日联军，一面残破的旭日旗无力地呻吟，风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还活着的抗联战士小心翼翼地打扫着战场，这些年轻的战士，没有人还像第一次大胜仗那样，为缴获了几把东洋军刀，一两挺轻机枪而欣喜若狂，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无比的沉重。
这一仗，他们是打胜了，但其代价，也不是一般的大。
四百多号人和三百多个日伪军接上火，虽全歼敌军，但他们也阵亡了两百五十多号人，还有不少人负了轻重不等的伤。
这代价，也太沉重了吧！”一个三十七八岁上下，浓眉大眼，笔直口阔的汉子不禁长叹息道，深邃的目光,显得凝重而怅然。
一袭蓝灰色的前东北军模样的军大衣紧紧地裹住了他高大魁梧的身躯，鬓角的发生也凸显出了浅浅的斑白色，略显沧桑的脸依旧是容光焕发。
沧桑而不失激情，孔武有力而不失儒雅。
此人，正是抗联第二路军总指挥周保中。
总指挥，我回来了。”一个四十七八岁，刀削眉，豹环大眼，古铜色皮肤，留着一撮乱糟糟的胡子的大汉大步流星地走了上来。
腰间的南部手枪硝烟未散，背后的大刀上沾染的浓稠鲜血已在刀刃上凝结成了冰。
他的身后，是两百来个荷枪实弹的抗联战士，他们中有的人背着两到三把步枪，有的背着一把步枪,扛着一挺歪把子或是99式，有的人甚至还扛着炮口还在发热的掷担筒。
只是，他们中不少人身上都挂了彩。
柴世荣，你那边的战斗结束了？”周保中问。
当然。”柴世荣放开嗓门，声若洪钟。
我们先是和鬼子交了一下火，然后展开白刃拼刺，鬼子还挺邪乎，专挑人的要害上捅，不过和我玩，他们还是嫩了点，我一刀一个砍碎他们的脑瓜子，就像砍西瓜一样，别忘了，当年在和龙县龙井村干旧警察的时候，我曾经徒手打死过一头危害四邻的豹子。”
说到这里，柴世荣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粗中有细，脾气贼大的山东汉子，依然保持着他那不拘小节，放浪不羁的作派。
你那边伤亡了多少人？”周保中沉声问道。
哎呀！我带出去的五百人，阵亡了三百，歼灭鬼子三百四十多人，我们是占据了高地的，可鬼子装备好，火力太猛了，枪法也是贼准！”柴世荣原本兴致盎然的脸当即耸拉了下去，像是生生地吞了一只死去的耗子。
的确，鬼子的战斗力不容小觑，他们是日本陆军中的王牌关东军，其训练和装备，自然比关内的鬼子，还有一些贪生怕死的伪军，伪警察所能相比，不过，阵亡这么多人，肯定也有你的原因，你一定是打了一下，就急不可待地带着战士们冲上去和鬼子拼刺刀，如果是夏天，你估计还要赤膊上阵。”周保中的面色忽然变得严肃，目光也变得凌厉如针芒。
总指挥，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柴世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个恶作剧被老师发现的孩子。
我们的子弹不多，我那么做，是为了节省子弹，我们的子弹并不多，现在，鬼子在各个路段都有着严密的封锁线，要搞到弹药，的确很难，还有就是，我确实是沉不住气了，用大刀亲自砍爆鬼子的脑袋贼畅快。”
是啊！鬼子现在对我们进行严密的封锁，武器，粮食，药品，是三样他们看得最严的东西。”周保中仰天观望着凄凄沥沥落下的雪花，喟然长叹，眼眸里，是难以言喻的无奈，落寞，与惆怅。
良久，他清了清嗓子，神色平静地看着柴世荣，声线像湖面上荡漾起的波纹一样平缓地抛出。
不过以后，你打仗的时候，能用枪解决的，还是尽可能用子弹消灭鬼子，子弹虽然难以弄到，但战士们的生命更宝贵。”
总指挥，我记住了。”柴世荣诚恳地看着周保中，谦逊地答道。
风吹过，吹乱了他杂草一样的胡子，雪，也染白了他凌乱的发。
总指挥！”聂日行快马加鞭，风尘仆仆，一路小跑地来到周保中面前。
聂日行，你他妈的这么急干啥，要赶着去投胎吗？没看到老子正在和总指挥谈话吗？”柴世荣吹胡子瞪眼睛，没好气地吼道。
聂日行这副行色匆匆，急不可耐的样子令他感到厌恶，越过他直接找周保中更是令他反感。
聂日行是他的下属，他是聂日行的直接上级，现在，聂日行越过他直接找周保中，这样的越级上报行为，等于不把他这个军长放在眼里。
所以，好面子，且脾气火爆的他才会在刹那之间怒气值暴涨。
你他娘的告诉老子，是不是打败仗了，如果是的话，老子他娘的一枪崩了你！”怒气值上升的柴世荣忽然又爆出了这么一句。
匆忙而无紧张惧怕的神色，聂日行绝对没有打败仗。”看着聂日行平静中荡漾起点点涟漪的眼眸，周保中宛然轻笑，和颜悦色地说。
你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是的，总指挥，军长。”聂日行看看周保中，再看看柴世荣，然后指了指身旁的黄汉文。
这位是第一路军的交通员，他说，有重要军情要向总指挥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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