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梅津美治郎的电话，野副昌德自然不敢怠慢，当即带着惴惴不安的心，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上去，用颤抖的手拿起了电话。
野副君，你实话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几天，“抗匪”又在你的防区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四百多名帝国军人被杀，其中死的，还有三个中佐，连我们囤积武器弹药的军火库，都让“抗匪”给炸了，你这是怎么办事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保证，南满一带的”抗匪“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又在你的防区里接二连三地发生这种有损关东军颜面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不仅让帝国损失人力物力，更是能让那些对我们心怀不满，早有反满抗日之心的刁民产生鼓舞，击毙”匪首“杨靖宇的震慑力会慢慢地消失，反满抗日的势头会有所上升，那势头一旦上升到一定程度，就会有很多的刁民不要命地反抗我们，说不定，会爆发另一个土龙山暴动，到了那时，就会有很多的刁民加入”抗匪“的队伍，甚至是自己拉起队伍和我们作对，我们先前击毙”匪首“杨靖宇，招降多路”抗匪“、山林队头目的战果很可能因此付诸东流。”
电话里，梅津美治郎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一壶温热的茶水，但是，这茶水的下面，却似乎有着一个正在燃烧着沸腾火焰的火盆，随时都看将这壶水煮开，甚至爆棚。
野副昌德紧紧地握着话筒，长长地喘着气，像是刚跑了五公里重装越野一样，不敢说一句话，更不敢做任何的辩解，任凭冰冷的汗珠不停地从自己的额头上落下。
眼角的余光在不停地瞟着地面上残留的血渍，他的心在快速地跳动着，几乎要跃到了嗓子眼上，他在害怕，在恐惧，害怕自己会像那个倒霉的拓木一元一样，被迫切腹自杀，或者被梅津美治郎亲手砍了脑袋。
虽然他整天把“以死报效天皇”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但真的想到自己可能要死去，想到那刀尖刺入腹部的疼痛，他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阵颤栗，是人都是怕死的，那些“玉碎瓦全”、“为天皇尽忠”之类的话，忽悠忽悠中下层士兵还可以，爬到少将这个位置，养尊处优了这么久的野副昌德自然清楚那都是些什么玩意，自然格外地珍惜自己的生命。
野副君，你是不是怕死了？“话筒里，梅津美治郎中亢、充满穿透力的声音再次传来，仿佛一个铁榔头重重地敲击在野副昌德的脑门上。
为天皇战死沙场，是帝国军人一生中一大快事。”野副昌德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很好，本来，我是想让你切腹自杀以谢天皇的，但是，此时正值用人之际，而你，毕竟是在上次的“大讨伐”中击毙了“匪首”杨靖宇，也是最熟悉南满事务的军事指挥官，我，也就给你这次机会，那批“特种烟”已经在运送的路上了，很快就要运到你的防区，希望有了这么一批致命武器，你不要再让我失望，好自为之吧，野副君。”
话音刚落，没等野副昌德再说什么，梅津美治郎便挂断了电话。
野副昌德呆呆地站在案桌前，怔怔地看着四周，像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
虽然，刚才梅津美治郎的语调很是平静，就像是在和一个多日未见的老朋友聊天叙旧，但是，他不是傻子，他能听得出司令官阁下话语中的警告，如果他亲自统筹的这次“大讨伐”无法取得令司令官阁下满意的战果的话，那么,他的军事生涯，甚至连他的命，都可能会走到尽头。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沉默良久，野副昌德长叹一声，有气无力地向一众呆呆伫立着的中下层军官挥了挥手。
那些被野副昌德的暴怒吓得心惊胆战，被紧张的气氛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军官们当即长长舒了一口气，如蒙大赦地跑开了。
“抗匪”、“抗匪”！”凝望着空荡荡的屋子，野副昌德有气无力地扶着案桌，喃喃自语道，目光空洞而迷惘，像一个被灌下了很多酒的醉汉，又像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疯子。
连杨靖宇都死了，苏联老毛子也都承认了帝国在满洲的合法地位，你们，你们就那点刀枪人马，还折腾个啥？你们等着，看我把你们一个个都给宰了，全都扔到松花江里喂王八！”
对了，杨靖宇都已经死了，”抗匪“的大部分精锐也已经损失殆尽了，那些穷得像叫花子一样的家伙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被皇军追在屁股后面打，全都被封锁在了深山之中，他们又如何拥有顺利断掉我军在各个山口布置的岗哨，悄无声息得潜入红石砬子镇的能力？还以零伤亡的代价杀死了四百多名皇军，炸毁了我们的军火库？”抗匪“的战斗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悍了？居然能像幽灵一样潜入有一千多名皇军，五百多名满洲国士兵把守的镇子？莫不成，我们的人中有内鬼？”处于暴怒状态的野富昌德像是被一桶冷水从头到脚灌了一身，感到浑身冰冷，登时清醒了不少，一个个硕大的问号立时在脑海之中产生、浮现。
不行，我一定要把昨天晚上的情况问清楚，还有，那些满洲国的军警也要一个个地重点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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