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我们为日本人拼死拼活地干，现在他们到前面的客舱里吃喝睡觉，欲仙欲死，却让我们，在这黑乎乎的货舱里像傻子一样给他们看东西！到现在为止，一杯水都没有送过来给我们喝，我就不信，我们抽根烟解解闷，能碍到他们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将军大衣的领子拉紧，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双眸圆睁，清了清嗓子，霸气十足地对一众伪军吼道：“兄弟们，有烟瘾都把烟拿出来抽吧！抽完之后，痕迹处理得干净点！”
好的！”几个老烟枪异口同声地欢呼起来，眼眸中无不焕发着兴奋、喜悦的神色，仿佛在沙漠中行进已久，饥渴难耐的人突然间得到了水源的补给一般，差点就像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
山林间，在日军的强大火力攻击之下，抗联战士们已化整为零，借着茂密的树丛作掩护，星罗棋布地分散开来，枪声和炮声，已没有了之前的激烈，紧密。
在抗联战士渐渐向树林深处撤离，炮击和机枪扫射失去了预想中的杀伤效果之后，相泽大佐大手一挥，果断地下令停止射击。
看着一棵棵被炮弹炸得四分五裂，一株株被机枪子弹拦腰扫倒的大树，相泽大佐眉头紧锁，眼眸中散发着的冷冷寒光，显得异常的纠结，耐人寻味。
不远处，一具具残破不堪，鲜血淋漓的尸体正横七竖八地躺着，随风飘落的雪花正一点一点地将他们掩埋。
空旷的四周，除了他们，没有半个还活着的人影。
相泽大佐阁下！”高凡机械地甩动着双臂，快步跑了过来，头顶上的大檐帽已然被灼热的气浪烫出了一个口子，快要喷出火的眼睛显得异常的恼怒和愤愤不平。
刚才我们的人正和“抗匪”搅在一起，你为什么要下令用机枪扫射？为什么要下令开炮？你知不知道，我有两百多个兄弟都是被你们的掷弹筒给活活地炸死的，整支队伍原本有五百号人，现在，只剩下不到区区两百人了，其中不少人缺胳膊断腿，已经成了残废，半数以上的伤亡，都是拜你们所赐的！”
是吗？”面对高凡近乎抓狂的表现，相泽大佐的眼神依旧阴冷，面庞依然阴沉。
我那是为了更好、更快地消灭“抗匪”，打仗总要有伤亡，你难道不懂吗？死在战斗中的何止是有你的人？”
说到这里，他轻叹一声，煞有介事地指了指几具横七竖八地躺在雪地里的关东军士兵的尸体，沉声道。
这些帝国士兵，同样是为了帝国的霸业献身的，你的那些人，就当是为“大东亚圣战”捐躯吧！”
为“大东亚圣战”捐躯？”高凡瞪大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相泽大佐，额头上的青筋已然如毒蛇一般突兀起来，左手空着的拳头在微微地捏紧，心中，颤抖着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无比的愤怒和悲凉。
两百多条人命，就这么被一阵敌我不辩的炮火葬送，相泽大佐居然就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为大东亚圣战捐躯”了事，这简直是在他心中本已裂开的伤口上，再狠狠地洒下一把盐。
他知道日本人对他们冷酷无情，从来没有把他们当成平等的人来看过，但是不知道，这个相泽大佐，会如此地不把他们当成人来看。
难道不是吗？能够为“大东亚圣战”捐躯，为天皇陛下献身，是他们的荣耀，你这是在向我兴师问罪吗？”相泽大佐冷冷地笑着，看着高凡的目光，瞬间变得狠戾了几分。
我只是想为死去的弟兄讨个公道，他们为皇军拼死拼活地卖命，现在却这样莫名其妙地在你们的炮火下丧了命，成了和“抗匪”一起殉葬的炮灰，他们每个人都是爹生娘养的，家里有的还有老婆和孩子！”不知哪来的勇气，高凡毫不退让地瞪着相泽大佐，近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奋力地嘶吼道，每一个字眼里，似乎都夹带着铿锵烈火。
对皇军不敬！你的死啦死啦的！”相泽大佐目光一寒，爆喝一声，“嗖”的一声拔出军刀，对准高凡的脖子狠狠地劈了过去。
雪亮的刀光闪过，宛若一道撕裂空气的惊鸿。
一道冲天的血光喷涌而出，一颗硕大的头颅也随之飞出，苍白的面庞上，两颗睁得老大的眼睛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他似乎不敢相信，相泽大佐居然会因为一句话，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杀了他。
啊！看着主子转眼之间就被相泽大佐给砍了脑袋，一些无力地提着钢枪，似乎还想说上几句话的伪军登时识趣地闭上了嘴，看着自己倒映在雪中那被炸得衣衫褴褛，被弹片划破无数道创口的身躯，他们只好将那股冲到脑门上的不甘、憋屈与愤懑又生生地咽了回去，自己的主子，一个挂着满洲国军上校军衔的军官都被这样随随便便地掉了脑袋，更何况自己这些基层的士兵呢？
你们在前面开路，给我继续前进！”相泽大佐狞笑着，用雪白的手帕纸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军刀上的血渍，对着一众惊魂未定的伪军厉声嘶吼道。
虽然心中憋着一股怨愤，但害怕被砍掉脑袋的他们还是勉力把枪呈战斗姿态端起，微微弓着身子，亦步亦趋地向前走去。
既害怕“抗匪”的子弹不经意间落在他们的头上，又害怕被日本主子给一刀砍掉脑袋，他们的神志已经完全混乱了，精神更是高度紧张，稍稍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打一个激灵。
真是阎王爷上吊，横竖是个死。
听着呼呼从耳畔吹过的寒风，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有些人已经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地做一个中国人，真没有血性抗日，就是离开这东北三省到关内去过平淡的生活也好啊！为什么就要穿上这身皮甘当走狗呢？
团长！鬼子正在整顿队伍，慢慢地尾随上来了，你看，我们是撤，还是继续和他们在这林子里周旋，一点一点地吃掉他们？”树林深处，体态修长，面容清瘦的通讯员低声问道。
往密林深处撤离，我们的任务，大致已经完成了，虽然仗着我们熟悉地形，可以和他们在这林子里一点一点地兜圈子多弄死他们几个人，但是，要把他们完全吃掉是不现实的，毕竟，我们的子弹不是很多，而掷弹筒的炮弹，到现在为止，已经消耗殆尽了吧。”宋天云沉声说道，望着那一个个像蝗虫一样涌动着的淡黄色身影，清澈的眼眸中，微微流露出些许遗憾与惋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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