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酒量不错,喝了整整两坛半才败下阵,”牧青远的一双眼睛因脸颊饮酒得来的红晕显得格外的亮,他手里把玩着酒盏轻哼一声,很是得意的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季洺秋抬手揉了一下牧青远已经有些凌乱的发顶:“能言番语又能在酒场上长袖善舞,你天生该去都护府捡个官帽带。”
牧青远笑道:“官帽哪里是我能挑的,大哥给我什么我戴什么就是了。”他看着嘈杂的大帐,对季洺秋说道,“都说饮酒误事,这些戈铄番人来这儿的第一日就喝成这样,真是让人有些惶惶。”
季洺秋安抚道:“潜骊谋划此日不知花费多少时日和心血,只今天稍稍放纵应无大碍。”
牧青远应道:“如此便好。”
胡来的洗尘宴直闹到天将明时才偃旗息鼓,牧青远除了有些因熬夜而来的困意,依旧是毫无醉意,季洺秋滴酒未沾,醉意更无从谈起,两人看帐外守了整夜的士兵进来将满地的醉汉架回各自歇息的营帐,和稽淮打了个招呼就要回帐稍作休憩。
稽淮在昨夜这种舍命陪君子的喝法下居然也没醉,他事先吃足了解酒药,现在正因为过量解酒药带来的不良后劲而脸色发青。稽淮揉了揉发痛的额角,从昨日饮酒的软塌上站了起来,走入帐外已经泛青的夜色里。
稽淮的帐内下人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浴桶和热水,他脱下满是酒气的衣衫,散下头发坐进浴桶,自有带来的随行女婢上前来娴熟的用一双素手为这位琪国的皇子依照穴位按揉着舒经活络。
稽淮渐渐舒缓了紧绷的神经,他发青的脸色有所缓解,但从走出帐时就皱起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就在几个时辰前,这位远从戈铄而来的亲王毫无遮掩的披露出自己带次子而来的意图——联姻。
共伐一事稽淮谋划已久,书信来往间的商议谋略早就订好了有关此次共伐的细枝末节,此时那日苏突然提出的要求无理又荒谬。
稽淮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如何应对,可昨夜无节制的饮酒让他的额角更加痛了起来,他抬手拨开那双正为自己轻按后脑的女婢的手,从浴桶中站了起来。女婢忙不迭的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方巾去擦稽淮满是水的赤裸的精壮身体。
稽淮自己拿过方巾胡乱的擦了一下,走到床边躺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吩咐道:“一个时辰后叫我起来。”
女婢细声细气的劝道:“王爷几乎整夜未睡,不如再多睡……”
稽淮打断了她的话:“本王醒后,再把祖赤阳先生请来。”
女婢见状,应了声喏,不再多话,将遮光的床帘放了下来。
稽淮这一觉睡的半昏半醒,来叫醒的女婢刚挽起床帘他就醒了过来。稽淮这一觉虽没睡熟,但作用并非没有,他的头已经不痛了。
稽淮掀开被子站了起来,他刚睡醒,声音暗哑的问:“祖赤阳先生可来了?”
女婢手脚麻利的为稽淮穿上衣裳,答道:“回王爷,已经差人去请祖先生,应该顷刻就到了。”
稽淮清了清嗓子,接过女婢端来的醒酒茶饮了一口:“知道了,你下去吧。”
女婢应了声喏,退出帐外前她说道:“王爷,烟汀殿下差厨子送来了一些养胃的粥菜,在桌上布好了……”
稽淮睡着时舒展开的眉此时又皱了起来,他仍旧在想那日苏亲王提出的联姻一事,没有听见女婢的话,女婢见状垂下眼睛,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祖重南的营帐距稽淮的不远,果如女婢所说,顷刻就到了。
稽淮迎了上去,恭敬行礼道:“潜骊见过赤阳先生。”
与那日苏亲王在此见面就定在今日下午,稽淮言简意赅,将其欲与琪国联姻一事与祖重南说了。
祖重南问道:“那番人老儿可说何时联姻?”
稽淮回道:“战毕。”
祖重南听了当即便说:“那王爷可暂且答应下来。”
自从三十年前苹汀公主稽慧远嫁羌芜后,琪国就再没出过和亲的皇亲贵女,稽淮的脸色一时间十分难看。
祖重南见状笑道:“王爷且听我把话说完。联姻事大关系两国,一个藩王,一个亲王,皆非真正的一国君王,定下此事根本就是徒劳,只是为了安抚番人的权宜之计罢了。再者戈铄皇室实乃傀儡,真正的皇权落在三位拥兵自重的亲王手中,他日功成,那日苏必定不会甘心坐看剩下两位亲王将自己打下的功劳分而食之,彼时动荡,联姻一事他未必还能分出心思应对。”
稽淮沉吟片刻,冷哼一声:“既然彼时动荡,本王就暂且送他个片刻安宁吧。”
祖重南知道,稽淮这是动了杀心。
然而当日午后事违人愿,那日苏连这片刻的安宁也未能保住,起因乃是昨夜那位拦下嵇汀的异族王子突然的语出惊人:“我欲求娶烟汀公主为妻。”
原本肃静的议事一时间更加静的惊人,就连那日苏也没能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说出这样荒唐的请求——那日苏虽有一分贪婪,但没有糊涂到要求眼前这位年轻的琪国王爷的双生妹妹远嫁戈铄。
稽淮怒极反笑:“王子好大的口气。”他将手中的毛笔扔到写的一半的文书上,转头去看那日苏,“亲王万里而来,本王还以为王爷与吾同心伐虏,现在看来似乎只是本王一厢情愿罢了。不过亲王身在我营提此要求,是否有些过于以身犯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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