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庭走出屋，顾长愿正牵着岐羽在楼道等他，见他出来，抬头笑了一下。一夜温存过后，两人似乎多了一种无法言喻的亲密，就好像现在，边庭回屋梳洗，顾长愿理所当然地在走廊上等着了。边庭心里甜坏了，所有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什么GCDC什么何一明都通通扔到一边，别来破坏现在的小幸福。
顾长愿眼角弯弯，看着边庭满身军绿:“你们同一件衣服都是好几套的吗？”
“啊？不好看？”边庭紧张。
“不啊，挺好看的。”
边庭个子高挑，套个麻袋都好看。
边庭脸一热，整了整袖口：“三套，换着穿的，走吧。”
阳光无声地铺陈，哨所迎来久违的晴天，擦窗的、扫操场的、洗被子的、晾鞋子的都涌了出来，一时热闹极了。吃过早餐，顾长愿要去实验室，岐羽只能交给边庭。边庭不擅长带孩子，只知道这小丫头喜欢直升机，想着和士兵们打个商量，带她去直升机上玩一玩，可岐羽偏偏呆呆地望着太阳，一看就是老半天，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不要去看直升机？”边庭试探着问。
岐羽回过神，望着边庭，又看了看手中的牛角杵，径直朝外走去。
边庭吓了一跳：“去哪儿？”
岐羽像没听见一样，埋着头朝外走。
边庭赶紧跟上去：“想回镇上？”
岐羽一顿，摇了摇头，指向雨林的方向。
雨林……
边庭霎时想起婳娘坠崖，又想起林子里的碎肠烂肉，涌起一阵难过，劝道：“别去了，林子的土被泡太久，现在一晒容易裂，会有山体滑坡，太危险了。”顾长愿和岐舟都掉到谷底过，他不想这小丫头也掉下去。
岐羽呆呆愣了一会儿，似乎在琢磨边庭的话，半晌，握紧手里的牛角杵，又朝外走。边庭头疼，岐羽不像岐舟，虽然顽皮却肯听他的，岐羽倔起来谁都拦不住。
“别去了……”他按住岐羽的肩膀，在她面前蹲下，沉默了片刻，艰难开口：“婳娘……已经葬了，入土了，你去了也看不见……”
岐羽抬起头，怔怔看着他，眼眶不经意就红了，泛了水雾，鼻头一抽一抽的，像忍着哭。边庭心一紧，这小丫头，难过都难过得这么倔强。
“别去雨林了，回去好吗？”他摸了摸岐羽的脑袋。
岐羽视线越过边庭肩膀，怔怔看着雨林，紧咬着嘴唇，身子不住颤抖着，直到平头开车回来，看见这一大一小杵在哨所门口。
“在这儿做什么？”平头问。
“陪小丫头呢，”边庭说：“镇上怎么样？”
“还行吧，依我看镇上的人也晕晕乎乎的，没缓过神来，现在有高队镇着，暂时还算老实。”平头跳下车，“早上天晴的时候骚动了一会儿，说婳娘祭神了什么的……”
他忽然“啊！”了声，捂住嘴，愧疚地看着岐羽：“对不起。”
岐羽低下头，把牛角杵捏得紧紧的。
平头内疚极了，贴着边庭小声问：“这小丫头……不要紧吧？”
“不知道……”边庭猜不中小丫头的心思，只知道岐羽情绪低落，她没了哥哥，现在又没了婳娘，怎么都不会好受。岐羽沉默了一阵，扯了扯边庭的袖口，指着镇上。
边庭：“怎么了？”
岐羽拉着他的袖口，往镇上走着。
边庭被拽得身子一歪：“想回去？”
岐羽摇摇头，过了会儿，又点了点头，点得极轻，好像只是撩动了头发，边庭心想，也许这小丫头也迷茫，但不管怎么说，回镇上总比去雨林好。
他借了平头的车，岐羽却拉着他，要走回去，从哨所到镇上有两三公里路，成年人都要走半个小时，岐羽步子小，指不定要走上四五十分钟，边庭想要背她，岐羽也摇头，硬是要走，他没办法，只好紧紧跟着。雨后的土路很不好走，水一退，地上全是泥，碎石断枝落叶全堆在一块儿，皮卡车轧出半米深的辙，辙里爬着蚰蜒和蛞蝓，恶心极了，岐羽看也不看，一声不吭往前走，硬生生走了五十多分钟，一直走到了镇子口，边庭暗暗称奇，对岐羽又敬又怜。
镇上和雨天的时候没太大区别，人们脸上没了湿气，但衣服还没干透，紧紧黏在身上。太阳刚蹦出山头，人们围在帐篷外，排着长队领热粥。边庭打眼一瞧，打粥的竟是孙福运，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凤柔，打头的只有孙福运和一个帮忙的瘦小伙子。孙福运见边庭和岐羽来了，一愣，把锅勺递给蒜头，从人群里跑出来。
“怎么回来了？”
“小丫头要回来。”边庭说。
孙福运看向岐羽，岐羽却没看他，楞楞望着帐篷外的长队。人们看见岐羽也吃了一惊，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孙福运挡在岐羽面前，遮住人们的视线：“吃过饭没有？要不要来吃点儿。”
岐羽摇头，紧紧抓着牛角杵，谈话间高瞻也来了，他在镇上守了一夜，见天晴了，就招呼兄弟们帮着把镇上的道路清理了，还撤了屋顶的毛毡。
“怎么还住在帐篷里？”边庭问。
“这些茅屋都是草木结构，之前一直下雨，现在太阳一晒，木头容易脆，一脆就断。以前发生过好几回，下雨没事，天一晴屋子反倒垮了。我先带着兄弟们先检查检查，没问题了再让他们回屋，暂时继续住几天帐篷。”高瞻仰起头，望着湛蓝的天，“没想到天真的晴了。”他瞅了一眼岐羽，心想：婳娘还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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