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心底才要松一口气，就见王玚一笑，接着便道：“但如今圣上新立，前头又有张家之事，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火儿呢。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做什么徇私之事，不然不是捡着枪口儿撞上去了？”
“这个也算不上什么徇私，”贾母见他明白，又是一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样子，心里暗恨，早就知道他是这个性子！
她索性就把话说明白了，“听说圣上已经下旨，过了明年便实行新科举了？”
王玚恍若未知，只是笑道：“这个明旨说了的，自然不能再改。”
王夫人忍不住抱怨道：“也是怎么就起了这个心思？那咱们这样人家里的孩子跟那些贫寒家里出身的一样从底下考，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那能是一样的？”
贾母故意呵斥道：“老二家的！圣人之言岂是你我能擅论的？快慎言！”
她话虽如此说，只是里头却加了个“我”字，显见的自己也是赞同王夫人之话的。
此回贾母执意请王玚黛玉来此，这便是其中一个缘由——新科举试行，宝玉便要从最底下所谓的“童生”考起，这三年又三年的，即便是回回一击即中也要十来年才得以成行，却叫贾母如何等得！
若是无这国丧，宝玉尚能捐个监生或是荫个监生，便从举人考起，即便不那么名正言顺的，贾母也认了。可如今仁祖新丧，捐监、荫监之事少说停三年，三年之后能否立时就开此道还端看正和帝的意思——保不齐正和帝为了推行新科举，便断了这条路呢？就是停个三五年的，贾家尤其是贾母也等不得了。
故此，贾母思虑良久，竟是想了个主意，只是这个还要王玚帮衬，所以才有这么一出儿。
王玚此时哪还能不知她的心思？但也不愿自己往套儿里头钻，便只是笑着吃茶，却不搭话。
贾母恨恨地瞧了他一眼，干咳一声，带出一副忧愁之相来，唉声叹气道：“玚儿，咱们实在亲戚，玉儿又是我那敏儿留下来的这么一根独苗儿，打小儿我看着长起来的。如今到了这个份儿上，也不得不拉下老脸来求你一句。”
王玚低着头也不说话，就拨弄着手里头的茶杯，仿佛上头的花样格外得他心意。
贾母这时候也不管他如何了，自顾红了眼圈儿，哽咽道：“是我这后辈一个个的不长进，到如今叫我舍下脸来与你说这个，我、我……嗳！”
她叹一声，竟是滚下泪珠儿来，哽咽得不成声气。
王玚此时不能装聋作哑了，他抬头面带惊讶地连声问道：“这是怎么呢？老太君竟这样！”
他不等王夫人说话，不容分说地劝道：“老太君，按理不该小子说，只是您这样，小子又不得不说了——您如今还操后辈的什么心呢？他们爱怎样便怎样去，谁还能亏待了您不成的？您每日同姊妹们说说笑笑，闲了逗一逗那鹦鹉也是好的。且有的日子要过呢！”
贾母张了几次口不好说话，忙打眼色示意王夫人，王夫人会意，顺势也红着眼就道：“是我不好了，生了这么一个孽根祸胎出来，害得老太太这样大年纪了还来操心。”
她哭着向王玚道：“玚儿，净是我那一个混世魔王，你的表弟的事儿！他如今也是十七岁的人了，你这个年纪上早取了解，眼瞧着就中进士的年纪。他还只知道家里头姐姐妹妹的胡混，可不是就叫老太太伤心！”
“如今瞧着三五年间不能出息，叫我跟老太太着实不敢放心。我们也没什么法子了，唯有盼着一个你还能在朝里说上些话儿。”
王玚几乎气笑出来！竟好意思说这个！单看见王玚十四岁取解，十九岁中探花，就不看见他六岁入学，习字寒暑不停，日耕不辍，即便是除夕新年也不敢松懈，日日捧书至深夜。
说句不好听的俗话，那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
王玚且不说话，冷眼看她两人一唱一和，铺垫这大半日到底所谋为何。
果然就听王夫人抽抽噎噎地说到了正题上，“玚儿，如今先皇还停灵在承乾宫，我听着圣人似是要选官宦人家子弟为、为仁祖灵驾挽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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