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把小杨的声音吹散了，像雪花一样飘起来了，融进了冰天雪地里。谁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谁都会害怕，他理解小杨现在的心情。
“然后，你也像他一样，脱掉外套，要让他知道，你和他同一种人。”凌渡说：“这样你才能接近他，才有机会救下他，或者拖到我们来，拖到消防来。”
小杨哑着嗓子说，“可……可是……”
“我说过了，要让他知道你和他是同一种人，都是被世界所抛弃的人。”凌渡说：“他现在思维不是你所能理解的，如果你感受不到他的绝望，你就无法接近他。”
小杨犹豫了一会儿，语气忽然变得异常的坚定，“好，我脱。”
“还有，你在找几个人，从他家搜罗几床棉被，然后在楼下撑着。”凌渡继续说：“他的体力已经透支了，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好的，我马上安排。”不知道小杨想到了什么，突然就不再犹豫了，“特顾，我一定会撑到你们来的。”
“好，我相信你。”凌渡说：“记住，他允许你靠近，你才可以靠近。你一旦靠近他，千万不要做任何举动，也不要劝他下去，或者回去之类的，就陪着他。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你可以小声地征求一下他的意见，问他你能不能抱着他。”
“好的，我知道了。”小杨说：“那我就挂电话了。”
“拜托你了。”凌渡说。
小杨没有回答，对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呼啸的寒风中挂了电话。
凌渡又把后背紧紧地贴在车座靠背上，他其实根本不懂该怎么救一个和他一样对这个世界失望，乃至绝望的人。他只是按照他自己觉得可行的方法在做。
他偏头看向窗外，突然在一阵喇叭声中对周竖说，“哥，放首歌儿来听吧。”
周竖正冲着前面的车狂按喇叭，虽然知道今天的雪大到很多车辆都陷了进去，可是他们是要去救人的。没时间跟别的人一样在路上耗着，这本来就已经够让周竖恼火的了，凌渡这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纯属于是在找骂。
“您还有心情听歌儿呢，”周竖从后视镜看着他，一脸的漠然，就像车窗外的雪一样，看着是好看的，但是一次性给太多的话，就会造成灾难，“前边儿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们去救呢，您倒是悠闲自在。”
凌渡没说话，他只觉得自己的病都要犯了。感觉今早的药白吃了。他还是没有办法面对那个时候的自己，无论他在别人眼里有多强大，但是他以然无法面对那个时候的自己，会让那些原本以为早已忘却的东西，在一霎那间，如潮水一般悉数涌进他的脑子里，以前发生的那一切，全都历历在目。原来他不是忘了，而是假装自己忘了。只需要一个点，那些被他深埋的记忆就会再一次像病毒一样侵袭他的大脑，每一段记忆都带着一种致命的病毒，诱使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渊。
“还有多远。”一直忍着没说话的明珏终于说话了，他也快受不了。
小杨按照凌渡说的方法去执行，确实让原本吵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可是那些看热闹的人并不会在意谭利的死活，毕竟那不是他们的亲人或者朋友。他很怕时间一久，就有人又会忍不住起哄，嚷嚷着“要跳赶紧跳，别浪费大家时间”之类话。很怕情绪原本就不是很稳定的谭利在这样的言语刺激之下真的就跳了下去。虽然凌渡已经指挥着让他们撑起棉被做缓冲，但是棉被终究比不上充气气囊。更害怕小杨会因此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远是不远了，走过去大概十五分钟，但是这情形，时间恐怕得翻倍。”周竖看了一下导航，又看了一下风雪交加的天气，就在他们来的路上，雪一刻不停的下着，风也是一刻不停的刮着，势要将这座城市给掩埋进风雪一般，“而且这雪都要齐小腿肚子了，下了车也走不了。”
明珏的电脑屏幕画面一直停留在现场画面，能够看到小杨抱着谭利在风中瑟瑟发抖。但是谭利却纹丝不动，仿佛是一尊天然冰雕一般，即使手脚已经冻得青紫，他似乎也感受不到一样。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同情这两个人的意思，好在楼下的人已经受不住冻了，散去了一大半。他很怕小杨和谭利冻上了，尤其是谭利。
“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明珏也有些着急。
“再等会儿吧。”凌渡说，声音有气无力的，但是无比的清晰，“我找你们老陈给弄了一辆铲雪车和越野车过来，应该快到了。”
周竖听到全面半句刚想骂他，但是又被他后面的话全给堵了回去。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找上面要一辆铲雪车呢。
并且周竖也注意到他的用词，之前他和小杨说的是“我们”，刚才他说的“你们”。一字之差，亲疏远近却千差万别。
周竖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是怎么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做到这样淋漓尽致的。且不说之前是为了稳定小杨，让小杨觉得他们和他虽然不在同一现场，但依旧是并肩作战的。就说他之前和老梁说“你们分局”，说得就好像不管他的事一样。这小畜生真的是太让人火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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