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渡没说话，也没扔掉，但是也没吃。而是转头看向明珏，“你是怎么跟他和平共处这么多年的？”他其实更想问，这个人在床上是不是也这么霸道，你是不是被迫在下面的。但是又想到几天之前那个情形，他就换了一个极其委婉的表达方式。
“我一不挑食，”明珏说：“二不胡诌，三不乱搞。”
言外之意无非就是三个字——我听话。
凌渡：“……”
他又想到了周竖的微信签名，心说你都不管管他吗，但是转念一想，既然人家正牌男友都不介意，自己又介意个什么劲儿呢。
行吧，反正他是搞不懂，说不定这就是人家的情趣呢。
以前吃饭的时候，张萍和周建国会往他碗里夹很多菜，他会把自己不爱吃的菜全都往周竖碗里夹。现在不行了，至少当着明珏的面不行，而且周竖似乎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又往嘴里塞了两口饭，夹了一筷子黄瓜肉片，然后放下筷子，偏头看着正在吃饭的周竖，用一种几乎是祈求的眼神看着周竖，轻声说：“我想喝酒。”
“不准。”周竖正在往嘴里塞苦瓜烘蛋，听见他这么说，都没嚼两下，整个囫囵吞下，瞪了他一眼，“瞧你虚的那样，还想喝酒。”
“这也不准，那也不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凌渡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不满，“周竖，我是一个成年人，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我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成年人！”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发泄着对周竖把他软禁起来的不满。“你真以为我跑不出去是吗？你真以为不告诉我小杨和谭利的情况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吗？还是你觉得我真的虚弱到风一吹就倒？”
本以为听到他的话，周竖会站起来和他对峙，或者像上次一样给他一巴掌，但是周竖却没有。
就连明珏都感到意外，怔怔地看着他们两个。艰难地咽下嘴里的东西，好半晌才开口道：“别激动，凌渡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明珏现在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真的不想加在这两个人之间，特别是这样的周竖。谁都知道他脾气暴躁，但是也都知道他只要把火发出来就好了。可是忍着不发火的周竖，比发火的周竖更可怕，因为没人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而这个样子的周竖，凌渡没见过，因为这个是他离开之后才有的。
“说不了了。”凌渡说，他也生气，这也是他第一次跟周竖发这么大的脾气，就算是因为周竖要跟他睡一起他也没有这样，只是表现得很生气而已。而现在，他双手撑着桌面，俯**，把脸凑近周竖面前，不让周竖好好吃饭，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喝酒。”他把“想”改成了“要”，另一层意思就是，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周竖放下筷子，一只手扣住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隐约有火苗在跳动，“要喝酒可以，但是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不。”凌渡想也没想，直接就拒绝了他的要求。两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你要不要先听听我的问题是什么，再决定要不要回答。”周竖扣着他下巴的手不禁加大了几分力道。眯缝着眼睛看着他，像是有一道寒光**他的眼睛里，“你胸口的疤是怎么来的。”
话音刚落，凌渡撑着桌面的手肘像是突然不受力似的，猛地弯了一下，然后又强撑住，浑身颤抖着，避开周竖的目光，一言不发。
“我问你胸口的疤是怎么来的。”
周竖的语气和平时说话并无二致，声音也正常，但是凌渡却能感觉到他话里那种不容辩驳的感觉。似乎他不回答这个问题，今天还真就过不去了。
在开着空调的屋子里他被冷汗浸湿了后背，隔了好半晌，他撑着桌子的手一脱力，整个人向前一倾。
周竖也来不及多想，连忙站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稳稳地接住他。不让他跌坐在地上，不让他下巴磕着桌角。
明珏早已经放下碗筷，一个箭步冲上去，从后面拖住他。
“车祸……”凌渡整个人都瘫软在周竖身上，浑身无力，明珏在后面用手撑住他的后背和腰才勉强能站立。
“就是那场车祸……”他的声音很小，小到连空气的质量都不如，刚一出口就被空气冲散了。
周竖和明珏都没说话，只是扶着他。心里都跟着“咯噔”一下，似乎是突然明白了他说的是哪场车祸。
当年他住院的时候，他们也只是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远远的看着他，没有走进去过那道门，因为怨恨着他，也因为凌家下了令。只知道他上得很重，却不知道他长得到底有多重。
他张嘴一口咬上周竖的肩膀，呼吸由长变短，再到几乎停滞。全身麻木，他感觉自己就快要飘起来了。然后就开始呜咽，最后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三个字“周叔叔”。
这是他第一次在周竖面前情绪爆发，这也是周竖，包括明珏，第一次听到他的哭声。
那是他心里最深的伤痛，周建国的死，对于他来说，比他父母的死还要让他难受和痛苦。
他本来应该和周建国一块儿去见阎王的，谁知道他只是去阎王那里喝了一杯茶，就被送回来了。如果不是周建国，他应该喝孟婆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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