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冬原拎着装着饭盒的塑料袋进了电梯。
单主家住在顶楼，眼看着已经超了时，可是电梯怎么也快不起来。
尹冬原在电梯里打了个寒颤，没想到雨越下越大，他被淋了个透。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订单了，他从心里还是在怨恨为什么会有这么晚还在下单的客户。
电梯到了顶楼，尹冬原核对地址。小票长长地耷拉下来，上面是单主暴躁的备注：
！！！！不要葱！！！不放葱！！！！！千万！！！！！不！！！！能！！！！放！！！！！葱！！！！！ 一点葱也不要！！！！！！！！！
尹冬原隔着塑料袋和透明的饭盒盖子都能看见菜上的葱撒得可逍遥了。
呵呵。
尹冬原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已经做好了超时而挨骂的准备。
有阵轻盈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咔嗒”一下被打开，屋内透出的光线照亮了走廊的一角。
开门的是个长发披肩的男人，对着尹冬原笑了笑，说了声：“辛苦了！”然后双手接过饭盒。
尹冬原松了口气，貌似是位和善的客户，预想中的辱骂并没有降临。尹冬原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抖落下一些雨水。正欲转身离开的时候，长发男人忽然叫住了他。
“先生……接下来还有工作吗？”
尹冬原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没……没有了，这是最后一单。”
“那么……介意进屋里坐坐吗？”
尹冬原忽然一阵紧张，他头一次被客户提出这样的要求，又是大晚上的，脑袋里不免蹦出来一些乱七八糟的联想，生怕自己上了明天的本地新闻头条。
长发男人补充道：“我这么晚还在下单，给您添麻烦了呢……您浑身都淋得湿透了……“
尹冬原看了看自己，确实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站过的地方已经有了一小片水渍。
“好吧……”尹冬原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答应了。
是间挺干净的屋子，灯光明亮却不刺眼。尹冬原看见卫生间的灯亮着，还能听见水声，似乎家中另一位主人正在洗漱。
长发男人穿了件淡蓝色的浴袍，对于他显得有些宽大，露出一片胸口，衣摆之下的半截小腿纤细得好似能徒手折断。
“给你！”长发男人递过来一杯热水，尹冬原赶忙接过，捧在手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烫，似乎是刚好可以直接喝下去的温度。
“谢谢……”尹冬原喝了些热水，感觉身子暖和了些。
“把湿衣服脱一下吧，我帮你弄干些。”
尹冬原有些犹豫，自己穿得并不多，就这么在陌生人家里随便脱衣服……是不是不太好……
只见长发男人说完，就进了房间，拿出来一个电吹风，寻找客厅里的插座。
尹冬原终于还是忍不住湿衣服贴在身上这样难受的感觉，磨磨蹭蹭脱了外套。里面剩了件单衣，裤子只穿了一条，他也就没继续脱了。
长发男人接过外套，挂在衣架上，就用电吹风吹了起来。
尹冬原在一旁呆呆地看着，长发男人忽然回过头，指着尹冬原的腿，对他说：“裤子要不也脱了吧！”
尹冬原浑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疯狂摇头：“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多不好意思啊……”说着就退到客厅的另一边去了。
尹冬原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客厅的角落里，摆了一个画架，一半被窗帘遮住，地上零零散散摆了些颜料。
画架？颜料？
这家的主人是个画家吗？
是这位长头发的先生？还是另一位正在洗澡的人？
说起来，留着长头发的男性，尹冬原认识一个，正好是位画家，那是尹冬原还在美院读书时候的事情了。
回想起来，他记得，这家人下单信息上写的……好像是……秋先生？
再一看客厅那边正在兴冲冲吹衣服的男人……
尹冬原像是心里的某根弦被拨动了下。
——
那一年，尹冬原读大二。他还只是江城市美术学院油画系一名很普通很普通的学生。
那一年，春日的一个黄昏，尹冬原路过那间画室。这时候应该是没有学生在里面画画的，尹冬原不自觉往里头看了眼，透过玻璃，能看见，夕阳的光芒从窗外照射/进来，炽热，庄重，泼洒满地。
仅仅是一瞬，尹冬原注意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画室里好像有个人，躺在地上！
尹冬原甩了甩脑袋。不对，可能是被阳光刺得有些眼花了。但他还是下意识后退了回去，想要看看清楚。
天哪！真的有人！
尹冬原立马慌了，赶忙打开画室的门。
躺在地上的是个头发有些长的男孩子，面色苍白，横躺在画架前，一动不动，地上掉落了一副眼镜。
“这位同学……”尹冬原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呼唤他，朝他走近：“同学，你怎么了……能听见我说话吗……”
男孩闭着眼，手指弯了弯，像是吃力地想要抓住什么，唇瓣轻轻颤动着……并不是无意识，看起来更像是某些突发疾病。
尹冬原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抚摸上他的脸颊。
好烫。在发烧。
尹冬原吓坏了，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几本书，抱起男孩就往医务室跑去。
抱在身上没什么沉重感，确实有些瘦得吓人。
——
“这么烧成这样才送过来！”医生没好气，冲着尹冬原吼起来。
尹冬原有些为难地抓了抓头发：“我只是个路人，我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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