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孙贺黎别的不说，说话算话确是真的，自那天在医院楼下把王启揍了一顿之后，这人再没出现过。
吴有嘴上不说，神经却一直绷着，几乎要24小时看着闹闹才算放心。孙贺黎看得出他情绪紧张，便也不多说什么，交代护士在闹闹病房添了张家属陪床，方便他照看。梅姨倒是时时埋怨，说天杀的王启搞得人吃不好睡不好的，吴有眼见着憔悴下去，让她看了都心疼。
情况一直到了六月中的这一天才有了转机。
这天孙贺黎正在外地出差，就接到医生打来的电话，说有供心了，等他忙完赶回N市，闹闹已经进了手术室有三个小时了。
吴有从灯亮开始就一直坐在手术室外，见孙贺黎赶来，只朝他点了点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孙贺黎也没在意，只坐在一边沉默地陪着。
晚饭时梅姨带了吃的来，吴有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筷子就慢下来。
孙贺黎看他吃得少，又转身出去买了点吃的。
吴有接过纸袋打开一看，是两个小蛋糕。奶油果酱巧克力棒，底下是戚风基底。
孙贺黎拿走他手里捧着的饭盒，“正经饭吃不下就吃点甜的，这个柠檬味的带点酸，应该还算开胃。”
说着他又抽走吴有手里的筷子，就着没动几口的菜接着吃了起来。
吴有张了张嘴想阻止，“别……都冷了。”
“你快吃，”孙贺黎点点他手里的蛋糕，边往嘴里送了口油麦菜边说，“大夏天的菜冷了算什么，我没这么考究。”
时值初夏，饭菜凉了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吴有心里却还是觉得不妥当，只是看孙贺黎吃得香，阻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他打开包装，一口一口吃起蛋糕来。
他平时很少主动买蛋糕来吃，小时候住福利院买不起，后来到了吴家，他又觉得自己是个大孩子了不该再吃这些小孩子喜欢的零嘴，就算是买给吴晴也不会想到给自己带一个。再后来有了闹闹，过年过节的他倒是都会买，只是孩子不能多吃，蛋糕大多会进小妹吴晴的肚子，最后实在吃不下了，剩下来的边角料才轮到他包揽。
每当这时，小妹总会觉得为难他了，可说出来大概要被笑话，他其实很喜欢吃这些软绵绵甜腻腻的东西。
也是奇怪，这些天他都没什么胃口吃饭，此刻明明应该担心着闹闹的手术食不知味的，他却一口接一口不停，绵软奶油抚慰了他闹腾多日的胃，让他通身都觉得舒坦起来。
吃完一个，正准备去拆第二个的包装，耳边就传来一声轻笑。
抬头一看，是孙贺黎正看着他笑，“味道不错？”
吴有脸上一烧，手里的蛋糕便成了罪证似的让他觉得烫手，“还好……”
他看了看手里的蛋糕，拆掉包装纸递过去，“你吃吗？我没动过。”
“我不吃，专门买给你的。”孙贺黎摇了摇头，装起空了的饭盒，又拧了瓶矿泉水递给他，“喝点水。”
吴有接过来，只觉得孙贺黎这天的态度特别温和，温和得都让他开始恍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别担心，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刘医生是全国都有名的专家，今天他主刀，一定没事的。”孙贺黎看了眼仍然亮着的手术灯，转头安慰他。
“我记得，”吴有望着孙贺黎的眼睛，认真地点头，“我相信你。”
承孙贺黎吉言，闹闹的手术果然顺顺利利地结束了，术后进了监护室，三周里一直无风无浪反应良好，第四周转到普通病房时伤口都几乎长好了，连刘医生自己都说，他这么多年临床都没见过这么省心的病例。
这一个月吴有都寸步不离守在女儿身边，亲眼看着她一点点恢复，脸上才慢慢有了笑意。
孙贺黎也不催他回家住，只是每天都会来医院看一眼，陪吴有说上两句话。
哪怕这两句话通常是多吃点东西和安心睡觉。
吴有的胃口一直不太好，梅姨时不时也会煲了汤让他带去医院，他次次答应，这小老太太看他的眼神便越发欣慰。相比起梅姨的乐见其成，吴有就显得局促了很多，有时喝着他带来的汤都会走神，望着他眼锋沉沉，惴惴不安。
他心有所感，便也会猜吴有这种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只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下，用来成全成年人的所谓默契：日子难得平静，吴有既然不愿主动说，他便也不问。
然而平静总有尽头，且平静总不长久。
时间刚步入八月，在闹闹被批准出院的这天，终于还是出事了。
这天下午，吴有给闹闹换好衣服，提着包刚走到电梯口，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奶瓶落下了，于是他把闹闹留在护士站，拜托护士帮他看一眼孩子，又叮嘱了闹闹两句，才转身去病房拿。
闹闹坐在护士站的椅子上，答应得好好的，没想到才不过两分钟的功夫，等吴有折返回来，椅子上只剩下了一个鼓鼓囊囊的、没署名的信封，打开来是一叠钱。
吴有一瞬间脑子都空了，行李包掉在地上也顾不得，只在走廊里来来回回找，一声声喊着，闹闹，快出来，不要玩了，爸爸要着急了。
可哪里都找不见。
病房里有家长探出头来骂他没素质，他充耳不闻。护士跑过来劝他冷静，他反手就抓住了护士的肩膀，甚至用上了擒拿的手法，把年轻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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