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麦六两,通草、桂心各三两,牛膝、榆白皮各四两,细切,用水九升,煮取三升,去渣,分三服即下。
曹子桓年少时跟着华佗习学了些强身健体的法子，也能认药，果不其然偷窥到他人阴私，竟是堕胎的方子。脑中便肆意补一阵世家小姐或妇人与他家公子私相授受的事来。本事心中窃喜，以为探得了他家私密，哪里晓得，侧身露了灯火光映来，照在纸上，便瞧这纸张显出点点金纹来，这墨竟泛出青紫光泽，竟叫这原是窃喜的人指尖一拧，那一叠病例惨叫着皱了一团。
褶皱的病例被放回盒子里，颤颤巍巍地落回书架上。
曹子桓缓缓蹲身在地，音色里探不清风雨阴晴，却好似透了一阵满城欲摧之意，“你入宫前去谁家看过诊。”
华晏本不知所云，只听头上似有阴云密布，愣一抬头，看见他手里紧捏着的青纸，纸上泛了金纹，墨迹透着青紫光芒，登时滞在那里，心头一颤，便是膝下木板冰寒也比不过这霎时冲顶的寒气。却是微顿，只觉喉中发紧，似被人掐着嗓子说道：“病人家事医者不宜外传，陛下恕罪。”
原是这金纹青纸最是贵重，烤干纸张前细撒了些金箔碎，这身价便自一张青纸提了十倍有余。原不过是卖给贵族坑钱的手段，只因了量太少，第一批成品也未外销，全送进了宫里，却被他打赏了蔡府。而那墨色，却是御用的。
话中再也藏不住怒意，一把掐住华晏的咽喉，咬牙切齿地问道：“说，这方子是开给谁的！”
华晏被他禁锢掐得通红，却只顾张口吸气也不应答，惹得天子又是一声怒吼。乎闻庐外叫了一声陛下，曹子桓只怒斥退开，便再不见声响。倒是内室里传来几声咳嗽，便是华老沙哑的音色，“怎么，阿晏摔了药了？这么大的人，做事也不仔细。”
乎觉颈上一松，忙吞着气，缓着一张红脸，却瞧见这人双目憋得通红，起身提步便走。忙拽上他衣摆，哑声道：“非草民有意隐瞒，只她身子不能……”
满腔怒火哪里管得了这些，抬腿便踹开了去，蹬步推门便走，那竹门哐地打在墙上又嘭地闭上，最后孤零零地敞着，任由外头的风雪奔进来。
里屋又有声音传出，“过两日就十二了，大了一岁还这么不知轻重。”又是一声叹息，却听得伏在地上的女子流下泪来。擦了泪，起了门帘进去，见一佝偻老者正眯着眼在木简上画着什么。老者闻见声音回首，见着女儿，瞧她红了眼睛，便安慰道：“哭什么，你爹胆小，是不会去给丞相开颅的。你不知道，那曹孟德比你爹的胆子还小，必是不肯的。”
华晏扯了嘴角哑了嗓子道：“阿晏知道。”
骑驾往东城门飞奔，一骑先行，急扯了马头一阵嘶律，从腰上蹀躞带撤下一块铜牌来，大声吼道：“天子骑驾，快让开！”京畿卫刚撤开拒马，便是轰隆马队冲进城里去。那一骑忙打马跟上。
街上行人零星，蹄铁击在结冰的青石砖上且打滑，但马上人不觉，只仗着一身骑术了得，策马冲进一幽巷里，马蹄声震得天地发颤。扯马急停，踏雪立起，双腿愤怒得在空中狂舞，且未及贴地，背上的人已然跳下马来。后头护卫刚一句“陛下小心”为出口，天子已然冲进门里去了。
蔡府门前竟堵了一队军统卫。
入前院，踏着石板绕前厅而入后院，手里且攥着马鞭，府中人见天子不善，皆不敢言，俯身贴地，大气不敢出。
园子里，盛开的红梅被雪冰封，静止在枝上，叫人瞧着便觉美轮美奂。屋里的炭炉烧得极旺，蔡琰一身素衣支着脑袋侧卧在榻上，无精打采地望着帘外的红梅，眼神直愣，不知在想什么。
乎见那枝上有几朵红梅连着冰晶落了下来，砸在地上，砸得她心颤。
便听见一声满腔一怒，“蔡琰！”
辅一眨眼，便见那冰晶红梅黑丫间奔出一人影来，一身的玄色，自在这白雪园子里颇为显眼了。蔡琰侧首离了掌，许是撑久了麻泛，肘子撑起身子竟颤巍吃了劲。再抬眼来，便随几声咚咚脚步，这人未脱靴便沾了雪化了水散在泛热的地板上。
再看他一身新制的小袖皮袍，上头的绣线花样简单，却更能瞧出些间隙长短，心下了然，只道她也算是进益了。却瞧那胸口似龙非龙、似虎非虎的玩意，随他胸膛起起伏伏，便见那张脸，尽是怒色，一双晶亮的眸子里能冒出火来。
蔡琰看他如此，便默言不问。
然曹子桓见她一身素衣，连着往日里的玉簪玉镯也不曾戴着，只一根素带裹了两鬓的发，面上无妆，竟是生生一副居丧的模样，顿时叫他胸中坠着生疼发凉，却是一股子怒火冲上脑袋，额角青筋直跳，抬手指着那不言不语的女人竟是一字也说不出。
蔡琰淡淡地望着他，终是叹了一息，却似将那人的怒意叹散了去。起身踱步至他身前，抬手拂去他发上的雪，落在披风上滑落在地，又湿了一滩。
曹子桓攥住那从袖笼滑落露出的手腕，将人拽至身前，一双刺目直视她眸，却是用了扁哑的音色，压抑了满腔的说不清道不明，问道：“为何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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