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暖,皇后从含章殿搬出,侧殿中那道素白的蝉翼纱屏风也撤了,又变回了原先的模样。
分娩后身形难免走样,妇人往往会在腰腹裹了一层层纱带以束腹,矫正腹中器官。
第一日甄宓便觉胸闷,便想着趁这乍又复来的暖意在园中松散,只那颗巨大的早樱树似看得倦了,得出门,身前身后牵着缀着一溜人,心胸郁闷难疏,从梦魇中解脱后仍是惶惶难安,此刻随了那么些人,当下更失了兴致。
过那道长青绿叶环垣洞门,便忽然发兴了往里头探去。
这时候日头正高,略走了些步子已觉消食,偌大的院子里梅色正开,与旁的梅花不同,竟是绿的。扫弄的宫人见驾答:夫人小歇未醒。
甄宓撇了人自个儿进去,她也知孕时贪眠,但如貂蝉般懒得天昏地暗的还不曾见,便有了逗她醒来说话的心思。
殿门大开,两大团白色的影子飞快地从玄色的刻花的陶砖上飞过,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身披厚重的人儿一滞,却见小小的一橘色的团子滚到足边,竟是一狗崽。
见那狗子鼻头乌黑湿润,一双眼睛瞪得浑/圆,也不认生,嘤嘤叫唤了几声便叫宫人抱去了。
踱步往里头去,层叠的帘幔透露了干暖出来,原来这时候寝殿里仍燃着碳。
掠过层叠隐约,才见得那张大榻上依稀横了个人影,凑近了才见,裘锦褪了半身,红纱衣下映出暖色白雪,一双酥胸半露,青丝勾缠间那玉面慵懒妩媚。
心念:瞥下天仙何处也?影空濛似月笼沙。一片红云下太清,如花巧笑玉娉婷。凭谁画出生香面?遇这副春容,叫谁人不日夜想念?
只道:莫说那人爱缠绵悱恻,即便是自己少见她这副模样,竟也怦然心跳,面上爬红。
似站得久了,叫榻上人觉,一翻辗转嘤咛,阖眸徐睁,但见她愣了些许,便是莞尔一笑,笑得榻前的人儿更愣,貂蝉侧身支了肚子,向人调笑道:“呀,你看美人呵,神含欲语,眼注微波。”
殿中微昏,无日光落在那面颊上去瞧那晕红,嗔道:“日上三竿,还不叫那正午天光照烂了你的屁股!”
貂蝉听得倩笑:“哟,待我来撕烂了你那张毒嘴!”却伸出膀子欲她抱自己起来。
甄宓暗想,莫不是前时自己也是这般矫情闹人的?但心也不恼,当真揽她坐起。却觉香风扑面,熏得她头晕目眩,忙拉了毯子为她遮盖,转身起了便走,还道:“原本我就勒得慌,又被姐姐这熏得热,我到外头凉快去。”
才没几步,就听身后嗤嗤地笑起。
待貂蝉好一番梳妆打扮,见堂上坐着的人一副冰沁雪色,不知如何恼着她,抱了肚子轻身福道:“妾身见过殿下。妾观殿下容色,不知是着了谁的恼,待妾牵了阿黄去教训他!”
但见甄宓面上没绷住,却仍是强定神骂道:“这时候本就不该与那些物玩闹太近,伤了惊了都不好。”
貂蝉以为是她后怕,便也应下,陪坐在侧,刚热络几句,就见门外风风火火奔进一人来,叫貂蝉立时开口骂道:“咦,怎么又来?快抱了你俩儿子走开,陛下上回还来问我这里怎么开支翻倍地涨,还不是白养了你们仨小祸星外带了一群奶/子。”
灵雎正想借榻一眠,哪里料得这时候主人已醒还陪着客,又扑面而来这些骂,见甄宓露笑,面上更是一红,忙道:“我只生了俩,又不是下崽的猪娃,哪来的仨?”
貂蝉正笑,却立马肃了脸色骂道:“说的什么浑话!”
灵雎立时反应过来,皇后刚诞下一子,连着姐姐也要产下第三个,这话岂不是骂她们是猪娃?马上吐舌赔笑,讨饶告错。
哪里晓得那座上玉洁冰清的女人突来一句毒舌,“连着灵雎,岂不是仨?”
听得貂蝉好一阵花枝乱颤。
【牡丹亭天下第一】
那边庞府塘边鲜香飘逸,长案上五尺的冰盆上躺了条过四尺的鲑鱼,雪色晶亮的肉片摆于盘中,竟仍呈一条鱼身状,可见刀工。
郭嘉捡得一片沾了和了青芥的酱油入口,辣得他五柳长须震颤,大叹一声美味。旁人却默默吃鱼,少有闲谈。
原是天子心不在焉,在清楼洗过身子只换了一套大袖飘飘,内无中衣,外头再罩一件大氅,却仍能见其胸膛隐约。头顶一黑纱小冠,红缨绳自冠而下系在颚下,昂首自天井而望空,诚然是一副仙散闲人的模样。
庞统觉郭嘉调戏自家媳妇心中恼怒,但天子面前也不发作,闷闷的不啃声,倒叫郭嘉察觉主人一样,一脸贼笑地偷偷赔了不是。
刚放出来的司马懿狗腿,捧盘献上鱼生,却遭天子嫌弃:“仲达身上怎么一股子鸡臊味?”
司马懿赔笑:“罪臣闭门在家爱研究些新菜,许是沾了味,唐突陛下了。”
曹子桓暗自一白眼,却听郭嘉道:“陛下,臣听闻那许子远举家南下了。”
许子远正为许攸,那时许攸遭袁绍记恨险有杀身之祸,便弃袁投曹,雪中送炭助曹一把火烧了袁绍的乌巢粮仓,取一大胜。只因后来居功自傲又出言不逊,被迁到漠北。正巧曹子桓那时督漠北,利用其敛财之能,放手漠北经济,竟是一大赚。
曹子桓不置可否,手里把玩一尊鱼纹珏,道:“许攸嫌漠北冷,要来南边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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