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房再往内进,就是刑房。
一进刑房,朱汉旌就觉得里面凶戾之气迎面扑来。这股气息若有实质,差一点把朱汉旌撞翻过去!游彪与魏省看朱汉旌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一步,两人都有犹豫之色。游彪壮着胆子说:“此地凶戾,王子贵重,还是免进吧?”
朱汉旌毕竟是医生家的后人,缓缓呼吸,镇定道:“进去看看。上官不知下情,如何算是好长官?”
早有衙役在内,恭谨叉手,朱汉旌沉着脸,大步朝里面走进去。哪怕天寒地冻,刑房里面还是有一点点残留的血腥气!想来要是酷暑,这里的气味就难闻至极了!
刑房是体罚与拷问犯人所在,里面各色刑具齐全。
朱汉旌在后世影视剧里看过的皮鞭、藤条、板子、老虎凳、十字架,这里都有。还有一处奇怪的“大字架”。木板所制,大小、宽窄恰好容下一个成年人。木板的末端都有捆扎用的皮索。
朱汉旌不问可知,这是将人捆绑在上施行刑罚的刑具。不过,这刑具做什么用,怎么用?
朱汉旌围着这大字架走了一圈,还上下打量。游彪和魏省看出朱汉旌对此很感兴趣。游彪对魏省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开口答疑。
魏省受了鼓励,恭谨抱拳道:“禀告上官,此为宫刑刑具。”
“宫刑?”朱汉旌万万没有想到这是宫刑刑具,颇为惊讶,追问道:“宫刑?就是阉割男人的刑罚?那么阉割后的犯人给谁用?送进宫里做太监?”
朱汉旌情急之下说错了话。宋代不称呼宫中阉人为太监,而是一般称呼为内宦。“太监”用来普遍称呼宫中阉人是清代中晚期以后的事情了。
朱汉旌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改口说“送进宫里做内宦?”
魏省摇头道:“大牢之中,总有些凶横犯人暴强同监犯人。若是不阉割去势,大牢中每日皆有瘦弱犯人要遭殃。一刀了断是非根。阉割之后,倒也温顺许多。这些犯人凶横不文,阉割以后只能去做苦役,当不得皇差。”
听到这里,朱汉旌不禁菊花一紧,想起那日险些遭到同监犯人暴强,万幸自己拼命反击才得以保全。
“呼”,朱汉旌吐了一口浊气,愤愤说道:“某当日也在大牢中遇险。要不是竭力反抗,早就菊花残了!这恶贼被我伤了一只眼,不知道是否得活?又去了哪里?”
魏省恭谨回道:“某当日夜间因小儿病重,送小儿去诊治,不在牢中当值。第二日早晨方得知此事,却是某的罪过。此贼被伤一只眼,当日请得医士救治。后来杭州乱起,大牢被乱军攻陷,犯人全数被放出,不知所终。此贼终究伤了一只眼,只要发出海捕文书,绘影图形,张贴四门,终有抓到的时候。”
魏省说完,和游彪两个人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朱汉旌。他们的意思很明白:“你得说出来这个犯人的模样啊?”
朱汉旌傻了眼。
他会画图,画的人像比这个时代所有人都好,可是他不记得此人模样了!
那天在监狱中,灯光昏暗,又是情急之下,哪里会将此贼看得真切?人类在记忆中会本能地自动抹去恐惧的人、事,所以朱汉旌现在对这个贼人的形象也记忆模糊,自然无法画像。
朱汉旌讪讪道:“当时牢房之内灯光昏暗,某未能看清此人。之后历经多次厮杀,某记性不好,记得不真切了。”
这下子魏省和游彪两个人面面相觑。几个呼吸之后,游彪才打破沉默,主动问道:“此贼伤了一只眼?”
魏省点头,正色道:“某记得真切。此贼伤了一只眼,某吩咐伙计请医士来救治。只是这个伙计也死在当日大乱之中。请哪位医士来诊治,已不可得知。”
游彪点头道:“既然有请过医士来诊治,那某遍访杭州医士,总能寻到此医士。届时请他详尽说说此贼长相——他诊治的伤患,总该记得长相。”
当下游彪将寻找此贼的任务揽在身上。
朱汉旌点头嘉许道:“此贼好奸男人,却是险恶。”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肋骨,咬牙切齿道:“某被此贼打断肋骨,迄今还隐隐作痛!若得此贼,定要法办!”
“喏!”游彪等在场的衙役都齐声应喏,声音短暂有力。
参观完刑房,朱汉旌参观大牢。
大牢还是大牢,朱汉旌可是换了身份,从犯人变成了决犯人生死的权领杭州善后事,不过这要怎么善后,就是他说了算。
就算把这大牢里面的人都杀了,也是善后啊。
朱汉旌也不过这么想想而已。
他没有这个胆子,当时也没有这体制。
现代影视剧上的县官权力极大,动辄扔下火签吆喝道:“拖出去,斩了!”——那真的是影视演绎而已。在古代,斩首是重刑,不是县官所能决断的。而且一般情况下县官不断案,听由县丞断案。即使县官要断案,也只能决断杖刑以下的刑罚。杖刑以上的刑罚,由知州决断。
大宋在“路”这一级还设置有“提刑官”,主管所属各州的司法、刑狱和监察,兼管农桑。其全称为“提点刑狱公事”,其官署称“宪司”。提刑司多设在占据交通要道的州府,比如两浙路提刑司就设置在杭州府。“提刑官”则每年定期到所辖的州县巡查。对于地方官判案拖延时日、不能如期捕获盗犯的渎职行为进行弹劾。“提刑官”还负责审理疑难案件,平反冤狱,以及接受民众的申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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