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修被一阵寒意惊醒。
睁开眼，漆黑一片的屋子里，有潮湿和微微的霉味。
他躺在布满灰尘的木质地板上，寒意从地板上一点点传来。
不好！房贤人呢！
他为什么要弄昏自己，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明明应该是一连串的疑问的，可是脑子里那点朦朦胧胧的想法却已经渐渐清晰起来。
因为饥饿而浑身无力的感觉并不好受，应修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弄出一团青火，在医院的走廊里疯狂奔跑。
“房贤！你给我出来！”
偌大的医院里寂静无声，安静地只剩下死亡的气味。
“房贤！你他妈给我出来！你到底做了什么！”
应修失去理智般的喊叫，随即跌坐在地。
疲惫的感觉很快袭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其实一切都很清楚，只是他一直都无法承认罢了。
那个他曾经认识过的年轻人，那个他看着从人类变成异类的少年，早就已经渐行渐远。
应修靠着走廊上的墙壁，一步步地走。
阴气肆无忌惮的四窜，净灵咒已经被解开。
什么找不到出去的路，什么被困在这里，都是谎话！
“咯吱”一声，右手边的门被打开了。
原本应该**销锁起来的木门被他轻轻推开了，应修抬起头，从狭长的门缝中望过去。
面容苍白的年轻人站在窗前，三团青火悬在他四周，明明灭灭，把那张原本就无情的脸照得越发凉薄。
年轻人的脚边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男人瞪大了双眼，七窍流血，面容狰狞，表情里满是惊恐，无法想象他在死前看到过什么听到过什么。
应修静静站在门外，望着房贤的侧影。
他知道自己来了，可是他却没有阻止自己偷看。
应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从门外跨进去，“你果真已经不是当初的房贤了。”
“这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那边传来了年轻人漠然的声音。
应修咬着唇，“可是我以为你尚有人性。”
对方的唇边似乎是闪过一丝笑意，只是青火明灭，看不真切，“你又何必从一个怪物身上找人性。”
沉默在空气中四散开，应修总觉得心里难受。
这几年虽然一直死死追着姜、房二人，可是却从未想过会亲眼见到房贤害人。
他总觉得，也许房贤是被动的，他是无辜的，正如当年，他试图让老林放过房贤一样，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让他觉得失落。
寂静维持了不知多久，那边的房贤才突然开口，“不过现在我必须求你帮一个忙。”
应修苦笑，“你可别说你要求我帮你找死门，这里的净化符都被你破了，以你的本事要出去一定不成问题。”
房贤摇了摇头，走到房间的一角。
这原本就是病房，病房自然有床。
应修顺着房贤的身形望过去，床上正躺着个孩子。
没错，就是这两天一直跟在房贤身边的那个孩子。被蒙着双眼，在床上昏睡的样子。
应修苦笑，“难道你真要把他变成第二个你？”
房贤抬头，轻轻瞥了眼应修，“我说过了暂时不考虑，而且……”
应修见他话说了一半，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要干嘛？”
房贤轻轻抱起孩子，走到应修面前，“对于你们道士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
应修依旧在失落和失望之中，并不想太配合房贤。
“你说帮就帮，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应修有些气恼，“不然你把我和他们一起弄死算了。我见了你杀戮却毫无作为，就算活着回去也侮辱了家声。”
房贤轻轻歪了下脑袋，用不咸不淡地口吻道，“虽然我已非人，可是我有我的规矩。你并不在我的范围之内。”
应修怒极反笑，“哈？这么说我还要谢天谢地咯？”
房贤皱起眉来，“不知道你在气些什么。”说着就腾出一只手来一把抓起应修，从窗口飞了出去。
飞了出去……
莫名其妙就浮在了空中。
道家的确是有腾云驾雾之说，据说也有古术可以御风而行，可是到了应修这辈，只有失传两个字写在几代相传的泛黄小册子里，别说飞天，就连遁地都不可以。
想不到这辈子还能体验一回飞翔的感觉。
虽然不情不愿，但是应修不得不承认对这样的体验并不讨厌。
三个人，不，准确的说是两鬼一人很快就在一块毫不起眼的灌木丛中停了下来。
“这里是哪里，你到底要干嘛？”
房贤怀抱着那个孩子，站在应修身侧，应修这才发现，这孩子脸色黯淡，浑身的皮肤透着灰败，实在是不太吉利的样子。
房贤温柔地抱着孩子，领着应修往草丛深处走去，“那对夫妻，的确是我杀的。”
应修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也是愣了一愣，不过，当时他没有招到那对夫妻的魂魄，就已经猜到了几分。
心里总有些恍恍惚惚的感觉。
房贤在前边走，脚步很轻，乱草和枝叶被拨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从应修这边看去，抱着孩子的他身上沾满月光，寂寞而冷淡，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从房贤还没脱离人道时他就觉得了，他没什么人气，此时此刻，那种感觉更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房贤会在下一秒就抱着那个小男孩向那轮残月飞升而去。
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很可笑，应修随即低头关注着脚下的湿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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