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间，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你如今已经筑基，可以下山了。”
喻羲一怔，意识慢慢开始苏醒，周遭的一切变得清晰。
漫天飞雪中，沈汐的面容清楚地映入喻羲的眼帘。
她依旧是一身蓝色广袖道袍，气度高华凛然，令人不敢直视。她的目光掠过喻羲，遥遥地不知落在何处，似乎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但即便是这样，也让人生不出丝毫被轻视的恼怒怨愤之心。
喻羲怔怔地看了一会，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也曾得过这样一句——
你如今已经筑基，该外出历练了。
恍惚间，他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仿佛又一次站在沈汐面前，听着她的教诲。
此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带着些少年的稚嫩和一往无前的锐气，“下山？”
这一问让喻羲清醒过来。
喻羲转头看去，一名朝气蓬勃，意气飞扬的少年站在沈汐几步外的地方。
少年看上去约莫十**，身形高瘦挺拔，穿着和沈汐相似的蓝色广袖道袍，袍角袖摆用金色丝线绣着繁杂暗纹。他身负一柄金色长剑，气息若有似无，似是与剑融为一体，眼中锐意无限。
同样修习剑道的喻羲自然明白，这是摸到剑意门槛的表现。他不由苦笑一声，这个少年的天赋的确出众，不过筑基初期便达到了他如今的剑道境界。
与他一比，喻羲突然觉得，有这样的美玉在前，沈汐看不上他实属正常。
虽然喻羲不足百岁结丹，可谓是天才一流，可他也心知肚明，他于剑道一途上只能说是勤能补拙。
着实与这少年不堪相比。
少年反问一句后，还没等沈汐回答，语气一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又问道，“为什么要下山？师父不要溪儿了吗？”
沈汐蹙了蹙眉，片刻又舒展开，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问道，“我教过你什么？”
明明是与之前一般无二的语气，少年却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同，他不敢再故作可怜，也不敢装作不懂，恭敬地回答道，“师父说过，大道戒骄。”
沈汐朝少年走近一步，淡淡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声线微凉，“所以你这是明知故犯？”
少年垂下眼帘，不去看沈汐，只轻声说道，“溪儿知错，请师父恕罪。”
沈汐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使得他不得不抬头与她对视，却意外地发现少年红了眼眶，她的动作顿了顿，到嘴边的教导被她咽了回去，轻问道，“觉得委屈？”
少年侧头避开她的视线，小小声说着，“溪儿不敢。”
即便说着明显口不对心的话，少年也只是小幅度的挣扎，并没有试图挣脱沈汐的桎梏，还不时偷瞄沈汐的神色，他自以为做的很隐蔽，却不知这些小动作哪里逃得过沈汐的眼。
沈汐心中的一点情绪忽然就散得一干二净，她轻叹一声，“我又不曾责罚你，哭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娇气。”
感觉到沈汐语气里的松动，少年抓住机会得寸进尺，小声嘟囔着，“再大也是师父的弟子。”
沈汐要被他气笑了。
给了点颜色还开起染坊了？
她觉得这十分不可取，正准备开口轻斥一番，却发现少年屏着呼吸，纤长的睫毛****，显然很紧张。
紧张？是在担心自己斥责他么？
沈汐突然觉得，她对这个弟子是否太过严厉？
小团子自幼失了亲人，只有她这一个依靠，偏偏她又是个不近人情的性子，想来团子的心中总是忐忑不安的吧。
所以，她又何必与他计较这细枝末节？
总归是自己的弟子么，让着点也无妨。
只是，她默默在心里给清远记下一笔，好好的团子怎么被他教成了现在这种装乖讨巧，爱撒娇的少年？
若是清远知道沈汐此时的想法，定要大呼一声冤枉！
这又关他什么事啊！
少年现在也只有在沈汐面前才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好么？
在他面前，呵呵，少年不坑死他就算好的了。
想清楚后，沈汐收回手，转而说道，“我观你已摸到了剑意的门槛。”
说起正事，少年又是另一副模样，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汐声音淡淡，“缺乏世事感悟，你只能止步于此。修行一途，心境不可或缺。一旦心境跟不上修为，心魔趁虚而入，我也救不了你。”
少年一听，立刻明白这事没得商量，可还是不死心，“师父我能不去吗？”
沈汐不带感情地看了他一眼，“为何？”
少年支支吾吾半天，发现自己编不出来一个合理可信的借口，眉头紧紧皱起，苦恼万分。
沈汐又道，“我记得你幼时一直想要离开凌霄峰。”
骤然被翻出黑历史的少年呆住:“……”
当年他那不是被清远坑的么？
少年在心里狠狠诅咒了一下这个不干人事的师叔，干笑了几声，勉强辩解道，“当年不知世事，轻信了清远师叔的哄骗，师父可别和溪儿翻旧账了吧。”
清远再次成功背锅。
少年不着痕迹抹黑清远的行为让沈汐的眸里染上一点笑意。
自从团子长大，就和清远斗得不亦乐乎，两人都致力于抹黑对方。明明两个人年龄相差甚大，却总能扯到一块去。
沈汐偶尔也瞧瞧热闹，不过此时还是正事要紧，她开口说道，“不必再多言。”
她取出一个储物袋递给少年，“里面有一张符禄，封存着我的三道剑气，还有一些丹药，你这便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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