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喻羲沉沉向下坠去，过往的记忆在远离，无数景象从他眼前飞快略过，化作金色光点。
他看着这些光点破碎消散。
然后只剩下一片绝望的黑暗。
没有一点亮光，没有一点出路。
喻羲慢慢闭上眼，任由自己往更深处落下。
昏昏沉沉中，好像有什么握住了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那……是什么？
谁在等他吗？
他愣了愣，想要睁开眼，却发觉自己没有一点力气。
算了吧，谁会等他呢……
他轻叹一声，任由意识被黑暗侵蚀。
周遭的世界渐渐褪去所有颜色，变得遥远而朦胧。
他还在向更深处落下。
点点蓝光悄然出现，不知从何处而来，慢慢占据了整片黑暗，合着那些本该消散的金色光点一起，凝聚在喻羲的身旁。
他被这光芒闪得刺眼，忍不住睁开眼。
无处不在的蓝光在眼前闪烁着，他伸了伸手，摸上其中的蓝色霜花。
上面那是……
他所熟悉的——
沈汐的灵力。
喻羲忍不住苦笑，何必呢？
他已经生无所念，了无牵挂。
难道她当真以为自己可以以虞溪的身份苟活下去，做一个失了修为的废物，尝遍生老病死，受人指点嘲笑……做一个虞溪的替身吗？
他想张口，却不能张口，只能任由源源不断的灵力慢慢唤醒他的意识，驱散眼前的黑暗。
于是他终于悲哀地意识到——
他这个人，这条命，从来就由不得自己。
耳边开始响起断断续续的话语。
“依儿……下山……命牌碎了……”
喻羲一怔，意识开始苏醒。
依儿？柳依？柳依死了？
怎么可能？
他明明叮嘱过柳依及时离开秘境，以她的修为回到云阳宗完全没有问题。况且若不是柳依及时报信，剑尊怎么会知道他在秘境。
柳依怎么会出事呢？谁在开玩笑吧。
喻羲这样安慰着自己，可胸腔一阵又一阵地发紧，沉甸甸的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其实他十分清楚，哪怕是云阳宗掌门，也不敢与沈汐开这样的玩笑。
所以……
喻羲用力睁开眼，想要问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眼皮沉重无比，喉咙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努力地去听他们的话。
“依儿……喜欢他……你呢？”
说话之人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等待对方的回答。
喻羲猛然握紧拳头，心口滚烫。
所有念头瞬间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他咬紧牙关，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得手心冒汗。
对方一直没有说话，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蹦出胸腔。
他在期待一个答案。
掌门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模糊，变得清晰而连贯。
“果然，你不喜欢他。”
“我本来不明白，可是刚刚我忽然想明白了。”
“他是喻羲，是那个……逆徒。”
然后沈汐清冷的声音响起，“你知道了。”
这轻飘飘的四个字，重重地压在喻羲心上，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紧，僵冷麻木又紧得生疼。
他在期待什么呢？
他还不明白吗？还不死心吗？
潜伏已久的心魔终于露出狰狞的獠牙，它嘶喊，吵闹，叫嚣，发出尖锐而嘲讽的笑声。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连虞溪都求不到的感情，你也配！
——乖乖做好你的替身，沈汐或许能多看你一眼！
这一番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从心口捅进去，翻搅出更多的鲜血。
剧痛在五脏六腑蔓延，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的血肉。
是啊……他算什么呢？
连虞溪都失去一切，甚至为此死去都没有得到的那一点感情，他在妄想什么呢？
生来不过只是替代品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谈爱？
喻羲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眼角大颗大颗落下泪。
或许……
这就是他的命。
交谈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沈汐站在床前，她看着双眼紧闭的喻羲，轻轻叹了一口气，“你醒了。”
喻羲睁开眼，悲哀，痛苦，绝望在眸底一闪而过，只剩一潭死水，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柳依……在哪？”
沈汐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喻羲的第一句话会是询问柳依，但不过转瞬她便答道，“她死了。”
喻羲神色一凝，被下的手紧紧揪住床帛，他艰难地吐字，一字一顿，“怎么……死的？是谁？”
“魔修围攻，人我已经杀了。”
她停顿片刻，补充道，“柳依救了你，我会补偿她的家族。”
喻羲目光一顿。
那谭死水一般的眸里，忽地沸腾起来，翻涌出无尽的波澜，而在那些复杂的情绪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但只是片刻，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已一片平静。
他轻声问，“我可否下山祭拜？”
沈汐微微蹙眉，“你如今的身体，不能外出。”
喻羲垂了垂眸，让人看不清神情。
淡淡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没有一丝暖意，反而显得无比落寞。
半晌，他开口。
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师妹…因我而死，对么？”
“莫玄是冲着沅……”他的话音忽然顿住，眸里露出几分隐隐的自嘲，“是冲着我来的。”
“师妹是被我连累的……”
他抬眼，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打上一层阴影，“我却连祭拜都不能。”
喻羲勾了勾嘴角，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剑尊难道不觉得，太过冷血了吗？”
沈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静默片刻，淡淡地开口，“修仙一途本就危险重重，人各有命，你何必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喻羲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忽地嗤笑一声。
“算了……”
“罢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喻羲怔了怔，便听得沈汐说，“你若执意如此，便去吧。”
“柳家附属于我宗，所处之地虽然安全，但也不可不防，这个玉坠你贴身带着。”她说罢，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小剑模样的玉坠，递给喻羲。
喻羲接过，待看清玉坠的模样瞳孔猛地一缩。
心脏瞬间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这把剑……
耳边仿佛响起了孩童的笑声。
——“庆贺你步入炼气期，我的礼物。”
——“谢谢师父，师父最好了！”
是虞溪的剑……
喻羲垂下眸，低声道，“多谢剑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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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讨喜的喻羲还在继续沉重……但总归是不一样了。留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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