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的无力让她害怕,那是一种,比来自别人的威胁更深的伤害,深入骨髓,撼人心魄。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时辰,也数不清天空中有多少种颜色的鸟儿飞过。此刻她脑中最清晰的唯有一件事,那就是停在她腿上的那只乌鸦。
尖喙,黑羽。
当鲜肉和着未凉的血被乌鸦啄出,钻心的痛感在灵魂中涤荡一遭。
这里分明是,分明是在一片尸山中。她要被乌鸦吃掉了吗,像饲料一样。人能吃鸽子鹌鹑,那乌鸦当然也能吃人。
她,在被吃。
[北门氏满门忠烈,谁能想到今日却这副死相。]那只啄了她肉的乌鸦从她腿上飞起来,盘旋到她的头顶。
[天魔角与我十魔海密切相连,平日里在他北门军手下吃了不少亏,如今总算谋得五万血**魂,好解心头之恨。]另一只乌鸦也飞过来,降落在她的肩膀上。
[活着的时候倒是威风,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一张肉饼了。]
[瞧,人死绝了,眼睛还瞪着呢。]
[这皮囊倒是不错,何不扒了回去做件衣裳哈哈哈。]
无数只乌鸦从不同的地方飞过来,尖嘴,长喙,纯黑的眼珠都木愣愣地转着朝她看,每一对眼睛都像一双扎进十指的钉子。
漫天的乌鸦化作浓浓的黑水,从头顶将她覆盖。口鼻被掩住的感觉并不好受,不知何时能够活动的双手挣扎着将头顶罩住她的黑布撕开。
她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还是没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这是怎样的折磨,她要离开这里!
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中,忽地透出丝丝亮光来,好比幽暗的山洞。
一块碎石从脚下滑落,却没有半点声音,底下竟然是黑黢黢的河流。
“看啊,那都是你杀死的人。”一个与北门戎如出一辙的声音在耳边如惊雷般炸开。
“那不是我!”许仙仙的眼角已经湿润,她转头一看,那张可恶的正嘴角上扬着的脸,不是北门戎是谁?
但她一拳过去,那身影却破碎成数百道琉璃镜片,悬浮在她的身边。
数百张可恨可恼的面孔问她道:“你还记得他们的脸吗?”
“他们有的被你杀死,而有的因你而死,一个个都恨透了你,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那声音当真无情极了,冰刀子一般往人心上扎。
“我说了那不是我。”她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你的家人,朋友……看,都在那里,你不想为他们报仇雪恨吗?”
数千副辨不清面容的人身在黑河里沉沉浮浮,发出非人的声音,像恶鬼一样朝上伸着手,一旦有活物靠近,必得被撕个粉碎。
“那些人是你杀的,不是我杀的!”她终于大叫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怪哉怪哉,在许仙仙看不见的地方,冒出一张白色骷髅脸来。
按说灵宫中所结的戾气越重,身负血光越盛,这二极桥下的河水便越浑浊厚重,她灵宫中阴霾密布,本相冥蒙不说,更是血光冲天,被杀戮之息所覆盖。若非恶贯满盈的魔头,怎么会是这副样子?但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真是怪得很,怪得很。
骷髅脸心想:“老夫在这山里清清静的已有近五十年,平生倒是第二回见到这样魔气冲天的灵修,不过前一个早已在水牢中关了二十年,是个早就被灵修界遗忘的叛徒。”
他向来以衍心魔,逗弄这些十来岁的娃娃为趣,今日这个倒是有些特殊了。旁人身负了血案,或者欲念太盛,纠缠其中的不外是贪嗔痴三缚。
但眼前这个,虽害怕惶恐,但心境毫不动摇,仿佛与她无关一般,倒是过于冷心冷情了。
“但如果这些真的与她无关,那么这样的表现还说得过去。不、绝不可能,识海记忆为线,总不能将别人的经历串了来。倒是有趣,有趣。”骷髅脸虽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却大致能体会其心情和感受。
他以那小姑娘的本相开口道:“这是两极桥,走上桥去,就能窥见你平生所经历一切中最为难以忘却,也最难以挣脱之事。可以是噩梦,也可以是美梦。只要能从这座桥安然无恙地走下去,便算是结束了。”
他观得此女灵宫中灵气缭绕却不成定状,蓝色的水灵脉时隐时现如掩在雾中,其中又参杂丝丝杀戮戾气,形成一种诡异而微妙的平衡。
幽暗的环境中,那些令人听了头皮发麻的声音像甲壳虫一样钻进她的耳朵,少女轻闭双眼,低声呢喃。
骷髅脸一听,方才还恼怒得张牙舞爪的少女,竟像个小女儿般咬牙道:“真气人啊,真气人。”
片刻后她开口,对着虚空中破碎的镜片:“从这里走过去,对你来说一定很简单吧。”
什么二极桥,那不过是一块又一块并不连接的浮木。
言罢,少女挺了挺背,足尖点向下一块浮木。
但堪堪立住,她便面色一骇。
碎镜片中闪过一片红衣,骷髅脸耐心解释:“二极桥所承载的,是你魂灵之重。除非你修了十世的善人,还真不敢从这上面跃过去。”
他这么一说,许仙仙顿觉脚下有千钧重,整副骨架都沉得要命,好像背了一座山,双膝竟然直接下坠跪在木板上。
幽灵们簇拥过来,又仿佛不敢靠近了她,圆滚滚的一颗颗脑袋在她身边滚来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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