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的内部比上次前来的时候更加压抑了。
九尾魔狐一路往里走，一路观察着里面的变化。
妖皇和他，都是经历过万年前龙族的那场变故的，那个时候人族并没有兴起，妖族的审美很少受到人族的影响。
那么多年过去了，妖皇大部分时间又都是在闭关，他的审美，照理说不应该有太大的变化。
可是这个原本虽然恢弘大气，但不乏原始、血腥、粗狂之感的大殿却已经发生了变化。
里面的浮雕越来越精致，上面原始而血腥的装饰悄然发生了变化，冲着更为规整、更为精细的方向变化着，大殿内的血腥味也几乎消失，尽管那些妖丹和灵石的装饰还在，可怎么看，都看不出妖族的风格来了。
看着这些装饰，九尾魔狐就莫名的想起妖皇出关的时候，眉心处多出来的那只眼睛。
那只冷漠的、高高在上的、看不到半点情绪的眼睛。
“九尾。”
正想着，上面便传来妖皇的声音。
他说的是妖蛮语，但吐字之间已经没有了原本的那些小习惯，更像是一种接近于“标准”一样的发音。
这种细微的变化九尾魔狐无法描述，但他知道，这似乎在不断的向他昭示着什么。
“陛下，九尾有要事。”
“有要事，又何须在外面不骄不躁的等上半个月？”妖皇居高临下的看着站着的九尾魔狐，语气嘲讽，“九尾，千年不见，你这定力倒是越来越好了。”
是不是更像人族的那些老怪物了？
九尾魔狐心中的想法一闪而过，下一秒自己都暗自嗤笑。
相比起他这样越来越像人的妖族，妖皇自己却连活物都不像了。
“何事？”
“龙凰带着人，前去龙谷了。”
“不出臣所料的话，龙族应该已经和人族联手了。”
龙族的数量并不多，但平均实力却很强悍，若是放在战场上，那可是恐怖的战争杀器了。
“此外，姚鸿胭接手了人族联盟，人族北方，公孙侯已经并入人族联盟。”
“陛下，这是最好的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呢？
九尾魔狐没有明说，他相信妖皇定然是明白的。
眼下人族联盟内部的权利和军队尚未磨合完成，战斗起来默契度不高还容易发生内讧，龙族刚刚加入，二者不要说配合，不要互相提防就不错了。
再等下去，等姚鸿胭磨合好军队，对于妖族而言，损失就大了。
从内心而言，九尾魔狐并不希望妖族的队伍平白无故增加了伤亡。
就算妖族的生育率一直居高不下，但他也不想看见战场上多出哪怕一具妖族的尸体。
上面沉默了半晌，传来一声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再等等。”
什么？
九尾魔狐错愕的抬起头来，却在看见妖皇的一瞬间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去。
但就是这么一眼的时间，已经足够九尾魔狐手脚冰凉，浑身冷汗了。
妖皇的脸隐藏在一片阴暗中，他看不见妖皇的表情，也不敢抬头去看怒火中的妖皇，但那垂落在椅子下，在地上蜿蜒出一片的衣袍都透露着此时妖皇身上可怕的气势。
为什么。
为什么要扩大伤亡，为什么要给龙凰时间整合队伍。
又为什么，变了。
妖皇或许不是一个仁慈的君主，但他是个冷静的君主。
统领妖族一万多年的时间，这位君主清醒的时候，或许会对那些族群内部残酷的纷争睁只眼闭只眼，但他的底线始终是存在的，那就是绝对不能减少妖族的总体实力和数量。
他深刻的知道，自己的实力是成为妖皇的原因，但子民才是妖域的根本。
只有妖皇的妖域，根本不能叫做妖域。
这些道理九尾魔狐奉为圭臬，在过来的这些时日中，始终坚持着这样的做法。
可现在，妖皇的选择和态度，却让他万年的墨守成规显得可笑而苍白。
“还有别的事？”
妖皇的声音传来。
九尾魔狐猛地回过神来。
他低着头，双手拢在广绣里面，一头长发垂下去，把他一半的表情隐藏在黑暗中。
他摇摇头，语气平静：“没了，谨遵陛下指点，陛下英明。”
“明白就好，出去吧。”
天道妖皇靠在椅背上，那双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大殿的上顶，圆月血红色的月华穿透屋顶的洞口落在他的身上。
“是。”
九尾魔狐深深一拜，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他心中有事情，一直到往外走了将近十里左右的距离，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了一团许久不见但却相当眼熟的影子，这才站住了脚跟。
他看着那个消失了将近一年的玩意儿，笑的高深莫测：“金图大人，这是去哪里玩回来了？”
金图站住脚跟，警惕的看着九尾魔狐。
他好不容易从那北边的地底下钻出来，又想要去找龙凰要一点解药，谁知道得知了龙凰已经消失了。
这不等同于坐吃等死了吗？
金图着急的到处找，谁知在某一刻，他身上的毒素忽然消失了，除了当初对着龙凰发的那个誓言依旧存在之外，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这磋磨了许久，这才找了回来。
谁知这才回来，就遇到了九尾魔狐。
金图知道这个九尾魔狐简直就是整个妖域最不省油的灯，于是就没好气的回复：“不如大妖王侍奉的勤快。”
“勤快？”
九尾魔狐似乎听见了什么嘲讽的事情一般，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来，他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金图，忽然道：“侍奉这样需要大福气的事情，还是金图大人去吧，本王就不抢这个功劳了。”
金图心想今天九尾魔狐吃错肉了，居然这么好心？
然而他暂时没有心思考虑多余的事情，他狐疑的看了看九尾魔狐，嘴里咕哝了一句“奇怪”，就继续匆匆往妖皇宫去了。
九尾魔狐看着金图消失在迷雾中的背影，微眯起眼睛，收在广袖中的手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扳指。
金图消失大半年，做了什么不知道，也不重要。
一个金图还掀不起什么浪花来，毕竟之前妖皇陛下也不过是把金图当个讨喜的小宠而已。
但在这个时候，生性多疑的金图就很适合帮助他做一点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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