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噼啪”，木材烧裂开，塌了下去，火也跟着小了下去。
崖之缓缓醒来，手掌支撑着坐了起来，睡了多久...
屋外已经没了风雪的样子，崖之给墨意盖好披风，轻手轻脚地穿好烘干的衣物，拉开木门，落下一层厚厚的雪，视线里是厚重的白茫茫，看来是刚停了一会，再看天色，已是午后，阳被厚重的云层遮住，丝毫都露不出来。
墨意在竹塌上，挪动了两下，也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身上落着深浅不一的红，歪着脖子揉后颈，墨发斜着垂落一侧。
崖之取下竹竿上衣物，由外到里一件件的落着，方便墨意拿取。
打过哈欠的墨意还是带着倦意，靠在崖之身上像只慵懒的猫，似乎又要睡去一般。看着怀里撒娇的人，崖之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墨意突然就醒了，对于自己的失态面露窘色，七手八脚般将衣服穿好，又仔细地拉平衣边，整理衣角，最大程度回归清冷平静的的墨大夫。
崖之觉得有些眼前的人越发可爱，从后面搂住他，在他耳边轻语:“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我的好大夫。”
墨意的耳尖红了起来，微微侧开头:“你还不是一样。”
崖之笑意更深，扶住墨意的下巴转向自己，亲了下去。
雪融了...雪荇看着积雪清扫过后冒出的新绿，手中的小木锤一下一下落在膝关节上，遥遥望着坐忘峰的方向，等待云层消散。
远远地山路走下一蓝一黑的点，渐渐清晰，雪荇的眼睛跟着明亮起来，随着两人走下来带着常人看不到的新翠，她仿佛回到了那年新雨后的春，师兄们带着新挖的笋从山里回来，她便老远地上去迎。
雪荇淡淡地露出笑，淡淡地说了一声:“师兄，你回来了。”
“嗯，华山的雪停了，开春了。”崖之从袖里拿出一支翠绿的松枝放到雪荇手中。
雪荇望着那支生机勃勃的松，小心地捧在手中。好久不见...
崖之跟墨意决定休息一晚便动身去往长安，雪荇让云灵云景把准备好的东西送给他们，双影玄玑，落有悲声。
第二天大亮，崖之跟墨意便辞行离去，云灵云景推着雪荇将两人送到的宫门口，便遥遥看着两人走远，消失在白色之中。
雪荇手中的松枝微微发光晃动，化成昕翠的样子，云灵云景相互望了一眼，褪去道袍变回白鹤的模样。
“你可决定好了？”昕翠拉着雪荇的手问到。
雪荇点了点头，跟着昕翠的牵引慢慢站了起来，小心地迈开步子，落地时绿便绽开。她随直昕翠一路望山峰走，枯槁的身体慢慢褪落，绿也跟着一路开去。雪荇如破了茧，从老年褪成中年，青年，少年，最终变得跟昕翠一般年纪，眼里印入了波澜不惊的蓝。两只仙鹤伴在两人左右，一路往山巅而去。
弥漫在纯阳宫中的大雾散去，清晨的光穿透而下，纯阳弟子们接连醒来，开始今天的日常，打扫练功，清修悟道。
负责清扫祠堂的弟子照例在石炉上，上了三炷香，关门之时一缕晨光打在家新添的灵牌上，清虚...雪...之位。
翎羽落玉泉山庄边，落地时幻出一身墨绿的长袍，黑发用玉簪束成一把，干练地垂在脑后，动身往天都镇方向走，镇外有个茶馆，易打探消息。
穿行在天都镇，满目皆是破砖残瓦，脚边被一个树藤编制的球滚到，绸面的衣摆沾上了污秽，几个粗麻旧布的小孩怯生生地看着他，面面相觑不敢上前拿球。
翎羽笑了笑，将球轻轻踢了过去。孩子们表示谢意后，欢呼雀跃地踢着球跑远了。
路边唯一的包子摊点着点点炉火，笼上只有的零星白面馒头。翎羽大脑闪过了什么，那圆馍馍的馒头，他好像见过。是自己多心了吧...
天色变得暗暗沉下来，看来马上要暴雨了，翎羽加快了脚步，得赶在雷雨前到茶馆，湿透的感觉不怎么让人喜欢。
踏进茶馆的那一刻，暴雨倾盆，翎羽寻了处干净的座坐下，点了壶西山白露，萝卜糕。
“客官您请！”店小二毕恭毕敬地招呼着，毕竟能点好茶小点的客人，可不多见。
翎羽示意店小二斟茶，小二不敢怠慢，杯先过茶一道，再斟上七分，小心地放下了茶壶。
翎羽端起茶喝了一口，问道:“小二，可听说最近长安来有一布袋行者？”
“有...有！”店小二先是回答，然后肯定地回答，“前几日他在小店，化过一碗粗茶，听说往东边的流民巷去了。”
翎羽赏了小二两枚通宝，白糯的萝卜糕让人垂涎，咬下一口，萝卜的甜，河虾的鲜，米粉的软，花生的脆，汇在口中化成美味。这等小茶馆还有如此细致的小点，着实让人惊喜。翎羽不禁想到了白月小侄，这个小馋嘴，若是事情平息，便捎上几份予他。
春天的暴雨来得快，走得也快，黑沉沉的天渐渐散去，大片的敞亮起来。
店小二将翎羽剩下的萝卜糕用纸包好，熟练地用麻绳打上正正方方结绳，方便携带。
雨已经完全停了，雨水顺着茶棚屋檐接连滚落，翎羽走出来时后颈被滴了一道，忍不住一阵哆嗦，真凉。
好重的殃气...越往流民巷去，越觉得空气中死亡的气息沉重，看见前方的树林右边绿气弥漫，想也知道那是人死后的殃气，想是那些病死饿死的流民无地掩埋，堆积在此处所致。翎羽捂住口鼻加快穿过这片死亡的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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