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公子哥真的挺欣赏师兄，隔了一天又让胖子管家来请我们去表演。这次引我们到的是一个临湖水榭，水榭中只坐着公子哥，他的座位之后还架有整片帷幕，重重纱帘也不知遮掩着什么。
我眺望了一眼远处的风景，赫然发现水榭临的就是银月湖。这家少爷不仅把湖据为己有，还在湖边大刺刺地建了一座宅院，真是把银月湖当私产了。
师兄勾起嘴角，问：“这次想看什么？”
“别弄那些山啊海啊的东西，没劲，你给本公子表演一个……红尘百味吧。”
“红尘百味？”师兄讽刺地笑了笑，“你把大门打开，外头就是红尘，还要看什么幻术？”
“少啰嗦，演得好本公子自有赏赐。”公子哥打了个哈欠，挥手道，“开始吧。”
我真怕师兄现在就开始“讲道理”，但他只挂起似有若无的笑，摆了个起手式，然后开始舞剑。
金戈鸣响，是士兵在战场上奋力厮杀，他自尸山血海中挣扎活下来，带着一身伤痛退役回家乡，怀中的军饷只够付地主半年的收租。年幼的孩子嚎啕大哭，憔悴的妻子欲言又止，他咬牙卖了地，背井离乡当起渔民。
打渔的收成不多，但足可维持生计。屋前屋后晒满了鱼干，妻子织染布匹，要给全家做身新衣。然而官兵忽然封锁了水域，他看着那一张张持械的脸，与曾经的他多么相似，可他年岁已大，抗争不过，去衙门击鼓鸣冤，却又锒铛入狱。
更有恶霸看上他的妻子，罗织死罪安他身上，判了秋后问斩。处刑那日，乌云密布，冷风凄切，刽子手高高举起冰冷闪亮的大刀，幽幽然传来细弱的哭声……
“够了！”
一声暴喝震碎了这场幻术。我回过神，看见公子哥站直了身，满脸怒容地瞪着师兄。
师兄轻描淡写地说：“不是要看红尘百味吗？这才十之一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故意的吧！”
“小少爷，你想看的红尘百味是什么样的呢？歌舞升平，脂香烟软？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你把本少爷的弟弟妹妹们都吓哭了！”公子哥指着身后的帷幕，怒气冲冲地斥责。
怪不得刚才隐隐约约响起孩童的哭声。
“凡尘就是这个样子，哪有那么多太平喜乐？你们对人间的认知还是太少了。”
公子哥咬牙怒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潜进我府里想做什么？”
师兄抱剑立着，懒懒回道：“我只行走人间，不太爱管闲事，平生所求也不过一口吃的。我千里迢迢来到这儿，本想尝尝银月湖的河鲜，谁料这湖被你圈起来，谁都不准靠近，我这不得上你家来讨条鱼吃么？”
公子哥杏眸染怒，斥道：“你一个臭道士，吃什么鱼，也不怕遭天谴！”
“就算不给我吃吧……”师兄忽然正色，扬眉回问，“外面那些百姓为什么也吃不得？”
公子哥顿时发飙：“你跟外头那些混蛋一样，成天只知滥捕，也不怕罪孽缠身！鸡羊牛猪都能吃，为什么就惦记着吃鱼！”
“平头百姓捕鱼哪是为了吃，不过是维持生计罢了。你这般行事，全然断了他们的活路。”
“胡说！他们有手有脚，捕不了鱼难道就没别的出路了吗？”
“渔民都是没有土地的可怜人，就靠一网收成换作银两度日。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躺在金银堆上，高兴了就拿珠子打赏？你再这般挥霍下去，好不容易积攒的福泽都要耗光了。”
公子哥瞪大眼，警惕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呢？你又什么东西？”
“放肆！”公子哥被激怒，光亮闪过，一柄银枪抓在手中，轻叱一声朝师兄刺去。
师兄依然剑不出鞘，只踏着步法悠闲地躲过攻击。几个回合后，公子哥咬牙变招，枪头几乎舞出残影，也不过让师兄踏快了点脚步而已。
公子哥几次攻击都没讨到便宜，气得面红耳赤，横枪斜指，一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静谧的湖水忽然像被火烧沸了般翻腾不已，一条水龙从湖心咆哮卷起，张开大嘴朝师兄咬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术法，不由地为师兄担起心来。却见师兄轻蔑一笑，剑鞘划过，水龙在空中分崩离析，散回湖中。
“小少爷，就这点本事，离独霸一方还远得很啊。”
公子哥这下真被气狠了。他猛地把银枪立在地上，双手结印，整个人缓缓浮到空中，额间现出一个黑色的云朵印记，眼瞳也转为金黄。
浓重的黑云聚拢在湖面上空，湖水彻底沸腾起来，几条水柱自湖面升起，上入云霄，仿若天柱。
湖水的翻涌连带脚下的土地也开始摇晃，我连忙抱紧亭柱，环顾四周，侍立在旁的仆从们早抱头逃跑。我还看到一个肥硕的屁股露在假山外边瑟瑟抖着。
“搞那么大阵仗。”
兵荒马乱中，只有师兄如履平地，全然不受影响。他扛着剑，甚至还有余力指点一番：“这本该是九转天柱，你才唤出六根，修炼不到家呀。”
“打你足够了！”
公子哥眸中金光乍现，十指变幻结印，湖面上六根水柱仿若听到指令，如蛇一般扭动着要挣脱云层的束缚。想也知道，等它们袭来，该是怎样一副天崩地裂的景象。
我还来不及担心师兄，抱着的亭柱终于抵抗不住越来越剧烈的晃动，咔嚓一声从底部断开。我被断裂的力量带着快要甩出去，不由低呼一声。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臂箍住我的腰，师兄眼里还带着没有散去的担心，低头问：“没事吧？”
我摇头，耳边风声排山倒海地涌来，我眼角一扫，惊得声音都快变形：“师兄——！”
六根水柱已脱离云层，气势汹汹地飞撞而来。师兄忙把我护在怀里，剑尖飞刺，在我们身前织出一个符阵，堪堪挡住第一根撞上来的水柱。
来者不善的水柱一头撞上符阵，激起夺目的光芒，像一头扎进了火焰中，嘶鸣着被烧成烟气。
六根水柱烧完后，我们身周雾气弥漫，如处云端。师兄搂着我破雾而出，脸上早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抬手划出一道横天跨地的剑光。公子哥情急之下竖起银枪正面卸力，双脚在地上滑出长长的痕迹，总算没被丢人地打进湖里。
没等他松口气，师兄抬脚将他踹翻在地，剑首抵住他咽喉，冷冷道：“你要毁掉此地吗？不用等天谴，我现在就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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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敢动我厨子？炖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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