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君守在榻沿,殿内的烛火一直通亮。
眼瞧着中夜已过,刘盈还没任何转醒的迹象。
侍者早已被挥退,借着昏暗的烛光,张淑君细细打量那人。
他生得极好看,七分像太后,三分像高帝。
剑眉星目,鼻翼高挺,恰是像高帝的三分传了神。
他只需嘴角微勾,透出些许笑意来,再加上一双丹凤眼,就能把人看得小鹿乱撞。
张淑君莫名有些不愉,看他那张脸觉得扎眼。
长成这样,怕不是叫别的女人看了去?
她有些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心尖浮现出几分失落。
他们真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阿盈的欢喜,又能持续几时?
大汉皇后,吕后外孙女,鲁元长公主之女。
她是天之骄子。
哪一天他厌了腻了,她如何能像旁人那般曲意奉承,讨他欢心?
可如果那个人是他……
张淑君胡思乱想,最终忍不住轻声询问:
“阿盈。”
“你可是喜欢我。”
“能喜欢我……多久?”
她明明不是什么患得患失的人。
静静凝视昏睡的刘盈,张淑君抚上他的薄唇。
——你怎么还不醒。
轻轻摩挲着唇瓣,指尖隐隐触碰到些许湿濡。
张淑君垂眸,怒意一闪而逝,让人看不清什么情绪。
真是关心则乱。
她无奈喟叹,就被溢满的心疼掩盖,抽回手,轻飘飘地拆穿:
“何时醒的?”
刘盈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挂出几丝笑容。
意识清醒时烧灼般的阵痛已经过去,倘若熟悉了疼痛,就不觉得那是疼痛。
“刚……”醒。
刘盈呲牙,倒抽一口凉气。
一大声说话,胸腔带动腹躯,碎裂刺骨的痛意急剧上涌。
他赶紧闭嘴,仰望张淑君,用眼神为自己申冤。
他真不是故意的……
刚醒就听见自家老婆倾诉衷肠,刘盈简直飘飘欲仙,心想这矜持木讷的小姑娘终于要开窍了。
竖着耳朵想听听张淑君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她反倒不说了。
刘盈遗憾。
没听到想要的话,皮一下亲亲她的手指,过过瘾嘛。
一眼就看穿刘盈小心思的张淑君:……
这人。
她有些无奈,心里却泛着丝丝酥麻。
凝望他苍白的脸颊,动弹不得的躯体,张淑君眼眶微红。
“下次不许了。”
——不许再这样冒险了。
成熟的语气,并不成熟的声腔,嗓音轻软,语调却充满严肃,她双眸水波潋滟。
刘盈装傻,始终不吱声。
他没办法对她的危险视而不见。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注定要天人永隔,刘盈希望张淑君能带着他那一份期待活下去。
既然失去是彼此都无法承受。
就让其中一个人自私点儿吧。
——张淑君。
刘盈眼光灼灼,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初见时只当她是个半大女孩儿,孰料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悄然在湖心寸寸轻漾。
不知不觉,藤蔓缠满枝头,恰似细水长流。
或许是把他的眼神读懂了,张淑君低头,耳根微红,刻意逃避莫名的悸动。
刘盈轻笑,肆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觉得这样的张淑君娇羞极了,小小软软乖乖巧巧,她还习惯性的去拉扯衣角。
“你觉得会是谁?”
她问得没头没尾。
刘盈哼哼唧唧,音量细小含糊不清:
“真可爱。”
如果不是躺着不能动,真想把她搂在怀里使劲蹂躏……
想着想着,他的眼神就变了味儿。
“……”
张淑君隐隐头疼,突然没办法直视刘盈。
如果他不是她的心上人。
那他和那种见了小姑娘就迈不动腿的猥琐大叔有什么区别?
“阿盈,这次遇险,你觉得会是谁?”
刘盈连忙捡回碎了一地的节操和智商。
“周夫人?”
“前些……日子,母亲……才叫我小心那个女人。”
刘盈语气微喘,说这么长的话,感觉有些疼痛和吃力。
张淑君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
“她手脚没这么长。”
长到可以伸进鲁元长公主府,在眼皮子底下给大汉皇帝上眼药。
此计若成,她与阿盈折损在辎车上……
刘恭虽为孩提,吕后断然不愿另立旁系为帝。
届时幼帝暗弱,吕后大权独握,连刘盈这块儿遮羞布都被扯下。
张淑君冷然。
一瞬间,她就想到那件事:
吕后崩,惠帝尸骨未寒,陈平、周勃迎立代王刘恒为帝,并以“皆非孝惠帝子”的名义诛杀汉惠帝几个儿子。
难道……
对上刘盈的视线,两人顿时心领神会。
或许,因为张淑君的重生和刘盈的到来,大汉已经发生什么改变。
刘恒并不那么安分守已……
“汉文帝。”
刘盈眯着眼睛。
张淑君微微一瞥,若有所思。
——他称刘恒为汉文帝。
远在千里之外的刘恒:???
“嘭!”
长髯男子一掌拍在木质案几上,怒气翻涌,他被刺激得浑身发颤:
“陛下有恩于吾主,你为何刺陛下?”
他猛地掀翻案几,“呔,九泉之下,我有何颜面见王!”
对面,灰衣人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噌!”
长剑出鞘,血光飞溅。
他抽回长剑,那剑的形制似乎与汉剑有些差异,刚饮过血,通体闪烁着凛凛寒光。
“竖子不足与谋。”
灰衣人低骂一声,招来下属,轻手轻脚的把长髯男子处理掉。
接下来……
自然是极有分寸。
灰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大半个月过去,倒残不废的刘盈已经勉强能龟速行走,虽需要旁人搀扶,一副随时可能跌倒的模样,但比一开始实在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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