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手里那根未燃的香烟被从医院一路捏到了家里，烟纸褶皱烟丝松散，像一缕理不清的心情被捏在手中。
陈非浩看着手里的烟，终于把它放进唇间咬住，随手把钥匙扔到了桌上。
用脚轻轻踢开摇头晃脑吐着舌头迎上来的金毛，他快走几步进了客厅，先是拆了一条烟放在桌上，动作顿了顿，又把那条烟收了起来，从手侧的小冰箱里拿出了几听啤酒。
铝罐外层裹着白霜，冒着丝丝凉气，他看着铝罐上红白相间的图案，头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把啤酒冰了回去，转身问站在门口的二人：“你们……吃点什么水果？”
谢应延无所谓地耸耸肩，与何生一同坐到了沙发上。
向来跟他回家的只有些狐朋狗友，待客之道只需散香烟开啤酒，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招待谢应延和何生这两位连闻到烟味都要皱眉，还要用目光谴责他的优等生。
别人交朋友走心，他交朋友卖力气，也不知道图啥。
在厨房里搜罗了一番，趁机迅速地将烟抽完掐灭，陈非浩挥散了萦绕周身的烟味，顺便挥散了几分熬至深夜的困倦疲惫，抱着一个柚子回了客厅。
柚子很完整，塑料薄膜外一层红色细网，封住了柚皮的清香。
连应该要把水果剥好再端出来的概念都没有，他直接把柚子放到了桌上，摆在两位学弟面前，自己坐到了大金毛旁边。
离开公共场合回到密闭的空间，三人都有些不适应，你看我我看他他看柚子，谁也没先动作，唯有目光流转，像是三尊僵硬的塑像，连趴在一旁打瞌睡的金毛都要显得比他们有活力。
不知为何，平日里能自顾讲笑说个不停的陈非浩像是得了失语症，撑着下巴扮思想者，许是因为不熟，往日在谢应延面前话多且密的何生也缄默不语，只静静地看着谢应延打了石膏的小臂出神。
沉默中弥漫着些许尴尬，谢应延微微有些犯困，倒也没反客为主地提问房间在哪，只是悠哉地靠着沙发，颇为享受这份尴尬的宁静。
气氛凝滞许久，陈非浩一拍脑门：“……哦，忘了。”
他说着，默默推了一把水果刀过去，就又没了动静，只跟趴在一旁的金毛一起盯着谢应延看，像另一只呆愣的大型犬。
他看着他与何生之间坐得极近的距离，腹诽何生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坐到谢应延身上算了，又回想起医院里两人的回答，心里暗骂一声谁信。
房子的主人看起来比客人还拘束，三个人仿佛身处四个不同的次元，气氛怪异得似乎能拧出粘稠的汁水来，只有谢应延一人觉得自在，分心想着明天的行程安排。
陈非浩不待客，他也没觉得被怠慢，自觉是照顾人的那个，自然而然地拿起了刀，预备拿过柚子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小臂打着石膏，伸手的动作稍稍一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刀放了回去。
擅自出神的何生被他拿刀的动作激活了程序，小小一惊，又少见他这幅带着几分无所适从的样子，无声地笑了一下，软着声音打破了静滞的氛围：“我来我来。”
他拿过小刀，动作利落地把柚子剖开，撕去白色的筋膜，剥出果肉，分成小块后抬手递到了谢应延嘴边，全程都没往陈非浩那儿看上一眼，仿佛整间屋子和他都不存在。
一下子变成被照顾的那个，身份似乎有些倒错，谢应延看着何生弯起的嘴角，张嘴咬住了那块果肉，嘴唇无可避免地触到了何生的指尖。
滋味不错，很甜。
在嘴里弥漫开的清甜瞬间愉悦了心情，连良好生物钟所带来的倦意和些微烦躁都被消除了个干净。他环视了一周屋内的摆设，难能可贵地挑起了话题，问陈非浩：“你自己住？”
陈非浩被他们两人怪异却自然的互动惊得说不出话来，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谢应延是在问自己，生硬地吐出两个音节：“啊……嗯。”
三人总算有了交流，先前的尴尬被撕出了一个破口，陈非浩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话痨属性，哈哈笑了一阵，大大咧咧地揉起了手边的金毛：“我爸妈不管事，常年住国外，这里就我一人住，怎么样，爽吧！”
他把手垫在脑后，往后一靠：“他们还成天叫我也过去，谁乐意啊，自己一人多自由。”
“啊对，”漏了一位成员忘介绍，他把金毛的头往上一扳，拍了拍它的脑门，“还有它呢，它叫丁丁，可聪明了。来丁丁，跟两位学弟打个招呼。”
丁丁接到指令，甩着尾巴响亮地汪了一声。
大金毛的存在感极强，谢应延却从进门起就没把视线往它身上放过。他没看丁丁，抬手抚过何生的后颈，何生被他微凉的指尖划得身体一颤，又被他安抚性地顺了顺背脊。
谢应延喜欢何生这样的小反应，轻轻笑了一下，拨了拨他柔软的发丝，说：“他叫何生。”
饶是神经粗如陈非浩，也不免被他介绍的时机和微妙的语气激得脊骨发麻，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只干笑着说：“哦，何生嘛，不用特地介绍名字，我知道他的，他——”
何生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对，浅浅笑着，跟他挥手打招呼：“你好。”
不等陈非浩进一步感受这其中的古怪，谢应延轻巧地揭过了话题，问：“这么晚，你去华东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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