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影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很热的东西填满了。他只觉得一阵滚烫的热流从他胸口中涌出来,一直流向四肢百骸,激得他想要流泪。
就像是,出走多年的旅人,终于回到了家。
他脚步轻快,走到军帐门口,轻轻唤了一声“城主”。帐中,魏长风立刻答应了一声,继而,一个人影映在军帐之上,越来越高,越来越近,停在了他的面前。
逐影隔着帐子深深地看着魏长风的影子。他太满足了,简直满足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原本想要的,只是站在城主的身后,能一直看到城主的影子啊。现在……现在,他居然能触碰城主了。
太幸运了。逐影想,我也太幸运了。
他恨不得把自己掏出来,将自己的一切捧在手里,捧到魏长风的面前。
军帐帘子从里面被打开,魏长风含着笑看向他,顺手接过他手里端着的食盘,道:“呆站着做什么?快进来。”
他便跟在魏长风身后,默默进了军帐,走到了几案边。
几案上,随随便便地搁着一封信笺。
逐影无意偷看,可那封信就敞开着放在桌面上。他眼神随意地一扫,便将信中内容都看进了眼里。
——字迹娟秀,像是女子所书。是在请魏长风返回王府。
逐影心中忽然“咚”地一跳,猛然沉了下去。这一日时光,他就像活在梦里,整个人都是飘的,脚踩在地上,就像是踩在棉花里,一切都是软绵绵的一团。
可是这封信惊醒了他。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男子。他不可能是城主的唯一。
云溪城主,忠毅王爷。世袭的荣耀,偌大的云溪城,魏氏百年基业,都是要魏长风来负责的。魏长风,他不可能不绵延子嗣。
可是他是个男子。他做不到。
魏长风将食盘接过来,搁在几案上,一回头,便见逐影呆呆地站在几案边上,盯着几案正在发呆。
“过来呀。呆站着做什么?”他笑着伸手去握逐影的胳膊,没想到,刚刚接触到逐影手臂,逐影便猛地一抖,一反手,狠狠抓住了魏长风。
魏长风一愣。
他将声音放得更柔,怕吓着逐影似的,轻声问他:“怎么了?”
逐影抬起头,一双黑眼睛深深地看着魏长风,看了半晌,忽然又低头看向几案。他一句话也不说,只默默地盯住那封信笺。魏长风顺着逐影眼神向下一扫,便看到那封雁回寄过来的信,霎时以为自己明白了。
“你不想我回去?”魏长风心都化了,向着逐影走上一步,一把将逐影环在了怀里:“你不舍得我?”
逐影闷闷的,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魏长风便笑了。
他想了想,拉着逐影在几案边上坐下。他两只手拢着逐影的手——逐影刚从外面回来,带了一点夜里的寒意,手指冰冰凉的,像是一截玉石。魏长风便一边缓缓摩挲着逐影的手指,将逐影的十个手指头捂暖,一边低低道:“傻东西。我回去,是为了我们能更好、更久的在一起呀。”
帐中的烛火轻轻摇曳着,照着两个人的影子在帐子上纠缠。魏长风的声音又低、又轻,像是含着蜜糖,能蛊惑人似的:“我原本以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才远远地将你送入北军。等你建功立业了,封妻荫子,我能远远地知道就很好——我怕我受不了你有一天带着妻子,出现在我的眼前。”
逐影抬起头。他的瞳孔都缩紧,像是被魏长风的话惊呆了。
魏长风轻轻笑着,抬手遮住逐影的眼睛:“别这么看我,我可受不了。”他温厚的手掌遮在逐影脸上,能感受到逐影的眼睛正在缓缓眨动,带动着长长的睫毛刷在他的手心,刷得他手掌和心头俱是一阵一阵的发痒。
“可是我又舍不得不见你。所以呀,我就想,至少在你遇见喜欢的姑娘以前,我还是想要能天天看见你的。”他缓缓道:“所以,忠毅王府里有可能会对你下手的人,我一个都不能留。”
魏长风一边说,一边移开遮着逐影眼睛的手,将几案上搁着的那封信拿了过来:“局已经布好了,饵都洒下去了,鱼就要咬钩了。逐影,我要回去收网,这张网交给别人收,我不放心。”
逐影依旧深深地看着魏长风。魏长风终于忍不住,凑过去,在他唇角轻轻地亲了一下。
两人一触即分,那种缠绵的感觉却像是生了根,一直从心口里往外长。
“等王府里面清理干净了,我再想办法将你的籍改成军籍。到时候,就把你接回来。”魏长风温声道:“最多一个月。我保证。”
逐影忽然从竹椅上起身,跪在了魏长风身前。
魏长风一愣。这一愣神的功夫,他的腰身便被逐影抱住了。
逐影抱他抱得很紧,抱了一会儿,又慢慢地俯下身,伏在了他的膝头。魏长风心中一阵一阵发热,抽出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逐影的乌发。
“逐影,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魏长风轻轻道:“我从前觉得,这句话说得极有道理。人生一世,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怎么可能和爱人天天都黏在一起?可是现在——”
他轻轻舒出一口气:“可是现在,我觉得这句话完全是在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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