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语者（五首）
兰州城市学院/张升
乱语者
回到雾城，我走过的巷子依然令人压抑
北风穿街而过，冬天才刚刚开始
我冻住的嘴巴不能多说一句话
黄河岸边的这座城市是我用多年攒下来的粮食换来的
我不得不自私地把它视为私产留给我的儿孙们继承
然而时至今日，我依然负债累累
刘家堡街道上除了那些热闹的叫卖声再没有什么值得炫耀
没有人会体谅那个买鞋的郑国人的孤独，他绝望的样子不名一钱
也没有人会想到那未熟透的果子，一半在树上，一半已经腐烂
人们预谋着点燃雪山，我的同伴们也都在准备火种
他们带来糊着金箔的骏马和黄土做的铠甲
我甚至觉得他们都被赋予了成为将军的能力
而我只能像一句毒誓一样活着
笔挺并且锋利
也是无眠
深夜或者是无眠的夜晚
他像一件刚从水里捞起的衣服
连自己都感到陌生，手是多余的
多余的还有他想起的这一切
他习惯朝右睡已经是很多年的事情了
也习惯了把众多的事情遗忘
窗台上放着的是一个空鱼缸，鱼死了，腥味尚在
这些不起眼的细节让人屡次感到不安
那么请不要惊醒一个蓄意装醉的人，也不要
和一个假装没看见你而径直走向一家小店的人打招呼
即使你能一眼认出她，也是最后一次啊
雨后的凉风，是谁突然收敛的笑容
留在石阶上的雨迹几乎就是他的悲伤
只是去年此时，庭前积水里的月色
也是同一个人的悲伤
我站在西北下风向
我站在西北风的下风向
凌乱的头发上雾气凝结成霜
从这个城市的夜色灿烂
鞭
炮趁夜不停，外面的楼房，街道和疲惫的黄河还没顾上回望一生就已日薄西山
正如过去的一年，我活得如此不慌不忙
像置身于一场皮影戏剧之中，王顾左右而言他
对于过去如何苍老只字不提，孤独只像枣林南路新画的斑马线
而面对你们，我至多会想到白胡子山羊藏身于茫茫大雪
这个冬天，草木失泽，我的骨头保持痛苦的形状
未老先衰的母亲，寒冷的村庄以及归仓的粮食
我均无颜与此并排而站
我该如何收敛那如同冻僵的衣服一样的表情
忘掉羞耻，和每一个人笑脸相迎
这里早晨灰蒙，日落黄昏，干瘦的枝丫支撑着皱巴巴的天空
灰房子后面的林子，麻雀时来啼鸣，它们把翅膀留在枝头上继续飞翔
不用担心，倦鸟迟早归林，把羽毛和眼睛悉数交付
故乡居于陇中黄土之中，旦复旦兮
风越过山峦就吹进了村庄的关节
炊烟冉起的地方，尚未和我断绝血缘
只有这时，我才会多看几眼眼前的自己
滨河路
当路边新栽的芭蕉负了霜的时候
兰州的第三个冬天悄然来临
黄河也瘦了很多，清澈而尖锐
掠过水面的野凫水漂一样短暂
在这里，我们谈起哲学，爱情和烧红的石头
我们饮酒，喝茶，朗诵一首凄美的诗
但这一切的初衷并非仅此而已
我们尚欠一把能砍出火花的斧头
遗憾的是那个掩耳盗铃的人
一再充当了我
街坊路11号
有时候我把你梦成两个人
指着一个对另一个说我就喜欢她那样的女生
有时候我把自己也梦成两个人
一个像皮影，另一个也像皮影
孤单地只跟自己在一起说话
我的舌头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蝴蝶
我的嘴巴是多年前缝在心口的补丁
我来不及在你的眼里留下生根发芽的泪水
我爱你，如同灯笼隔着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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