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立成林（三首）
甘肃农业大学/西克
木立成林
木立成林，林立成琴。旷野墨白
覆盖了零落的哲学。树也败了，叶枝稀疏。
踅迹飞鸟，吃肥了羽翼，跌入歧途。一幅画
能卖几个钱？众多的佛像能庇佑几家百姓？
树木沿着大地行走，何处流水潺潺？
忌
一个小城，一个建于八十年代的集市。
应该有与之对等的粮食，果蔬，商贩和三教九流的人。
而父母就在这里生活了一生。他们早起晚归
他们用土豆换来的钱交电费，房费和街道城管的保护费。
他们也和不同的人嘘寒问暖，唠家长里短。
他们用土豆换来的钱买冥币、做寿衣、张罗祭祀品。
他们也有父辈，他们分别扮演长子和长女的角色。
他们回不去的故乡。吴大爷，吴二爷，吴三爷的故乡。
他们旧的农田被新的地主霸占。
他们旧的房子被新的捕快征收。
他们惯于清贫、善良、本分的词语活在世上。
一个小城，南部市场的货台上生长出一株藤蔓。
一个小城，在水川路和人民路的岔道口
父母沿袭古老的方式祭奠祖先。
长跪，叮嘱，促膝长谈，也会点一支烟，剥一颗果子。
用燃起的火焰掩饰流至扁桃体的泪痕。就这样
他们已度过大半辈子——
狼杀游戏
我不善推理 不善言辞
却不动声色地观察每一匹狼的手足口 温顺的狼和凶残的狼
微小的动作和放大的动作 或因进化史而退去多年的尾翼
都暴露而出 九尾狐或者三色狼都暴露而出 藏在腋下的卡牌
都暴露而出 黑夜的交易都暴露而出 白天的修饰都暴露而出
练就了一双喷泉式的火眼 事件因轮廓明晰而身受苦难
真相浮上水面而大脑空洞 或因行医多年 庸医的标签无法摆脱
搁置多年的听诊器 压力表 白大褂 骨骼图谱 中草药材 蒙上尘土
搁置的有望闻问切四字真言 搁置的也有人之初 性本善
有一匹狼化身为人形 皮肤 牙齿 眉道 眼角的皱褶纹理
和杜甫很像 身体纤瘦 颧骨微凸 披着长袍
有一匹狼吃掉云朵 这片云朵很像狼 这匹狼撞破天空
天空里羊群飞行 它们的爪子有五根指头 指甲瘀青
它们中有一些披着羊绒的白狼 戴着人皮面具的黑狼
它们来自不同地域 天黑闭起眼睛 狼群说着暗语
交换词语 天亮请睁开眼 暴乱即发 骨肉相残
它们孤傲 屹立于山崖仰起脖子 稍逝血溅现场
草垛堆积于浣溪 一头狼崽子安静地读经 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 血泉喷涌 嘶嘶作响 有些佯装隐士的仙人
骑独角鹿 甩着龙捻 钻入一户农家盗取栗子充饥
天庭里的司仪 仪态憨厚 水和火捋顺证词 事关一些毛发
狐尾 灰压压的狼群误入人类的稻田 尸（诗）体不在
拆卸骨头 结缔 神经 血流之狼 踏着泥巴晃着肉
操纵汉字 部首 偏旁 拼音之人 灵魂未愈
从手术部出来 从牌局起身 从一头牛的难产
从远处草原上两头骆驼相互舔舐双峰 从一把长笛
荨麻地里 祖父被狼吃走三十个年头
梵音不绝 像一副牌九凹陷的圆 撞击出声响
像百鸟朝凤的哀曲 哭泣的哑剧 像天晴后
骨骼齐刷刷地生长 像晚年狼群的一场集体默剧
哀悼一位不擅推理也不擅言辞的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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