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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文学 >> 他就是要我的命 >> Chapter 1

我爸死了以后,我妈带着我姐和我回到她故乡的小镇,投奔我的两位舅舅。在第一晚见面的饭局上,我的两副舅舅舅母摆开阵势,以浮夸的欢愉来庆贺我爸的终于的死,也权作迎接我们大小三口累赘的回归。

两个舅舅在我妈面前赌咒发愿,喷着恶浊的酒气,为谁在本地更“好使”争得面红耳赤。但是当我妈垂着头,支吾地说出杀我爸的人还没抓着,根本不存在亲戚们盛传的那笔赔偿金时,酒桌上一片死寂。

几天后,我的舅舅们阴着脸平分了我们带来的这场麻烦:大舅拿着我妈的钱在镇上一片破败的棚户区给我们租下一间平房;二舅拿着我妈的钱在农贸市场租下了一个油腻的摊床。

他们在办完这两件事的同时各吞吃了一些数目,这也是合情理的,所谓“如今哪里不要打点?”。计划中我的学费就这样给吃空了。

我妈没什么好说,只有带着我们点头哈腰,千恩万谢。我很小的时候就常常听我妈哭,她和我爸的结合是不名誉的,当年很丢娘家的脸,作为人们口口相传的一个“不贞”的女人,她这一生都无底气。

至于我们,正如两位舅母所说,是低劣生出的低劣,冤孽生出的冤孽。

而轮子说,郑小恕,你是一朵霉。

我认为,这是天才的比喻。

我姐帮我妈去经营熟食摊。我则被关在家里学习——我没户口,暂住证总办不下来,没有学校接收。我独自捱过一个又一个漫长、喑哑的白天,数着雨水从破损的房顶一滴一滴掉进痰盂里的声音。

我倒了好几次痰盂,一直数到天光隐遁,夜一寸一寸地黑,她们推着三轮车回来,这小屋才有了一点声息。

在许多晚上,我妈都会来掐我:因为床单上有一粒污渍啦,有一页作业没写完啦,某件东西没有放回本来的位置啦,我某个表情、动作使她想起了我爸啦,或者干脆什么都不为,她就会忽然脸色发青,浑身哆嗦,恶狠狠地掐我——就像小时候一样。

我不掉泪,也不吭声——就像小时候一样。她掐完了,又来搂着我流泪。我并不恨她的掐我,却格外嫌恶她的泪。她搂着我,我也不吭声,我从不表示反抗,也不必表示原谅。直到我姐走进来,她就用围裙的一角抹着眼睛离开。

我姐朝我伸出一只手,像是要抚摸。说,疼么?却不待到达我,就把手垂落,说,小恕,你好好的,妈难呢。她说这些的时候会对我笑,带着使我心碎的哭腔,我看见她的眼睛湿淋淋的,一闪一闪,好像掉进去两颗星。

我不再看她。她就快乐地嚷嚷,看我带什么了,馋嘴,来吃呀。

她从背后“变”出一点儿好吃的——就像小时候那样:一个橘子啦、半个苹果啦,一块儿山楂糕啦,一小盘泼了蒜泥的皮冻啦。我这时才想掉泪,牙齿酸痒,好像正在冒牙的婴儿,非咬人不可。

我说,不吃,谁馋了。恨恨地倒在床上,把自己蜷成一只瘦伶伶的虾。我姐来抓我的咯吱窝:不馋么?不馋么?小气包儿!我就向后缩着,笑,求饶:馋,馋。

我姐说我一身痒痒肉儿——轮子也这样说过。我却只想缩,缩,在她和他的面前缩到从这世上悄然隐遁。我避着她,在肘窝上擦掉泪珠儿,一抬头,冷不防一瓣橘子凉沁沁塞进我的嘴。

我把它囫囵吞下,鲜浓的汁液使我呛咳,这很好,我便可以流泪了。呛死我了,我埋怨,一面揉眼,一面把一瓣橘子也递到她唇边:你也吃啊。她就把它一点一点啮完,她吃什么东西,都是这样一点一点啮的。

我看她,她脱了鞋,露出白袜,蹲在椅子上,双手踩在脚底,缓缓地左右摇晃身子,和我讲起他们农贸市场里的趣闻。她的两条辫子也随着她缓缓地一晃一晃,她有时禁禁鼻子,因为辫子的末梢搔得她痒。

我知道,女孩子愉悦的时候就会这样稚气地,慢慢地摇晃。如果我是上帝——我曾发了极大,极奢的宏愿——如果我是上帝——我要轮子娶我姐。这样我便可以了结我对这两个人所有的痴,我便可以,双重地死心。

然而我不是。

我的两副舅舅舅母,不定期到我家视察,以恩主般的倨傲君临我们这狭窄、阴湿的破屋,我的舅母们踮着鲜红的高跟皮鞋踏在乌黑的水泥地面,梭着眼嘲笑我们的贫困。

而我的舅舅们则昂首阔步,皱眉指责一台黑白小电视机、一袋国光苹果,乃至一只双层文具盒的奢侈,好像我们花了他们的钱,吸了他们的血一般。

那时我妈攒了些回头客,熟食买卖有些拓展。我姐每天在厨房里,双手浸在冰冷的井水中,一点点清洗白花花的猪肠,二舅打开一条门缝,蒸腾的恶臭扑鼻,我姐在一屋子恶臭水汽里向舅舅舅母投来莲花般的笑容。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我后来在十四中听徐老师讲过许多“反衬”,却从没有这一个场景揪心。

而我就是在十四中遇见轮子的,那年我十五岁。

我在家里呆了一年,怀着刻骨的恶意发奋学习。然而没有户口,找不到学校。我妈说,二舅家的表哥鑫源在西城十四中念书,成绩极好。她拖着我去二舅家打听。他家在四楼,我去他家,一阶一阶踩楼梯,脚底下绵绵软软,好像登仙。

二舅母的头发烫成大卷儿,嘴唇涂得腥艳,一只手直戳我的脸。

“读个技校撑死了,什么家境,还折腾个屁!”

“人家可是教培中心直属初中!年年考一沓子省重点!借读费就要两万!”

“我们鑫源那种成绩逢年过节还要送礼!你送得起?”

“大姐你要小心,不要太惯着他。你瞧瞧他,啧啧,简直一个模子刻的,越长越奔他那个死爹去了……”

她握着亮晶晶的杯子,抿一口水,在杯口留下丰艳欲颤的唇印,嘴皮子一撇,发出湿噗噗的两声轻蔑:谁叫你是个小蛋子,嚯,倒可惜了儿了这小脸蛋儿。

回到家,我妈背对我淌泪:小恕啊,要不念个技校吧。我用被子蒙住脑袋,把枕头一角死死地塞进嘴里。

我偏要去十四中,不去便死。我偷了我妈的钱,赶上一趟客车来到西城,自己去了十四中,等到中午放学,在校门口堵老师。我一言不发,笑得温驯,乃至谄媚,我把我做的函数题塞给男老师,把我写的作文塞给女老师。

门卫轰我走, 许多穿校服的学生围着我,指指点点看笑话。有一个人冲我喊了一声:“喂!傻子!”

我回过头,太阳照得我发晕。我看见一个人从光里朝我走来。

这是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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