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沈南风：“......诅咒？”
老奶奶平日独自住，寂寞惯了，有人愿意陪她唠唠嗑，自然是高兴非常。再看面前的小伙子生得干净俊秀、顺眼得很，她也没带戒备心，问什么都和和气气地详细说来。
东拉西扯地聊了快半小时，沈南风梳理了下她给的线索，大致归纳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原来，奶奶说的不是“它”，而是“她”，那名小女孩。
她生前名叫宋依晴，已不止一次出现在这片住宅区的居民眼前了。
这小鬼魂平日不爱闹事，却很喜欢四处溜达，偶尔会在出现在街边巷角，发呆似的静立着，哪怕是在艳阳高照的白日里也照旧游荡不误。
沈南风记得秦北程曾说过，能在白天呈现于人类肉眼中的鬼怪并不多见。像宋依晴这样酷爱逛街的小孩鬼，若非是世界内的特殊机制，就意味着她极为强悍、很难应付。
“自打那年出事后，大家就晓得她有特别深重的怨气和执念，如今出了这么多古怪的事，也就都猜到了肯定是她干的，但又想不出对策 。”奶奶叹息，“那孩子属实怪可怜的。”
沈南风问：“您说的出事，是指什么？”
老奶奶呆了呆，仿佛有什么久远而隐秘的回忆被触动了。
她静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自己该用何种方式来叙述，而后才又开口：“她死啦。”
82.
这片别墅区算是学区房，不远处有座市重点小学，教学环境、师资配备堪称这座城市内最好的，许多家长都是挤破了头地想把孩子送进这所学校读书。附近有小孩子的家庭大多选择了这所小学，别墅区内的富裕人家也不例外。
然而最近，这里的几户住家接连遭遇不幸。前天晚上还生龙活虎的一家人，次日一早便成了僵硬扭曲的尸体，悄无声息，毫无预兆。家家户户人人自危，恐惧和怀疑带来的巨大压迫感犹如乌云般挥之不散，低迷地笼罩在住民们的头顶，将每个人压抑得神经兮兮。
死者的共通点有二：一是家中都有个十来岁的、正上五年级的孩子；二是死亡现场几乎全然相同，都是四人聚在同个方形场地中，各自面朝一隅墙角蹲着死去。
沈南风悄咪咪地说玩笑话：“......画个圈圈诅咒你？”
老奶奶耳背，“划什么粥？”
沈南风忙道：“没有没有，我说着玩儿的。”
老奶奶说：“远看还以为是在拉屎，转过来一瞅正脸，妈哟吓死个乖乖。”
沈南风：“......”
这说法太过朴实，可奶奶说得却很严肃，叫他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难受。
但他有一点想不通，“都是四个人一起死？没有三口之家么？”
“是啊，大部分都是一家三口。”奶奶说，“案发现场却总是有四具尸体，多了一个。”
沈南风毛骨悚然。“多的那个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不晓得。”老奶奶答，“都是被活活吓死的，脸上五官挤成那种样子，谁分得清呀。”
沈南风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是四个？这宋依晴有强迫症？
83.
宋依晴自幼命苦，出生后不久母亲便病逝了。父亲没再娶，独自一人打工赚钱养家，平常早出晚归忙碌非常，也没多余的精力看管孩子。尽管如此，她还是顽强地健康长大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别家孩子还处于撒泼打滚讨狗嫌的阶段时，她便学会了懂事听话，小小年纪便能把家务操持得井井有条，从不给父亲添麻烦。
可这并不妨碍她在学校被人欺侮得死去活来。
“以前听我孙女说的，一群人啊，围着她那瘦瘦弱弱的小身板又踩又打，往她头上泼脏水，还抢她的东西。”老奶奶摇摇头，“小孩子哟，怎么也可以这么坏。”
沈南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校园霸凌对孩子的毁灭性打击，往往是成年人所无法想象的。那种恶意既童真又原始，毫无来由，只是单纯的人性之恶，懒得覆盖上任何表层的伪装，却能可怕得无以复加。
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当众人看清有一个人没遭到反对后，便迟早会有一群人顺理成章地加入其中。或是发泄，拿她当免费的出气筒；或是跟风，用欺侮她讨好上面的孩子王；或是畏惧，怕惹祸上身而刻意对她疏远，乃至无视、排斥。
平庸的恶意、个体的懦弱、周围的冷漠，三者相加，共同豁免了群体的暴行。
84.
宋依晴九岁那年的生日，父亲给她买了只毛绒绒的玩具熊当礼物。
她喜欢得不得了，回家一得空就抱住不撒手。小熊的存在，让她这个被全班人孤立和排挤的最底层学生有了一种“自己也有朋友”的错觉。
“听我孙女说，她和小熊玩时总在哼歌。”老奶奶回忆，“都是儿歌，像在哄小弟弟一样。尤其是一首叫什么......洋娃娃和小熊跳圆圈舞的，她经常唱。”
沈南风一惊。他没想到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套出关于《洋娃娃和小熊跳舞》的信息，也大概明白了，为何那个白衣鬼女孩会唱着这首歌了。
这一系列的前因后果很接近于他先前跟秦北程说的猜测，却并没带给他半分自豪感，只让他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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