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哇！”
吐意来袭，盛英张开眼第一件事便是呕出一大口水。可这并未让他好过多少，脑袋昏昏沉沉不说，双眼也是模模糊糊——所见之处皆是摇摇晃晃，哪怕睁大眼睛细看，亦是瞧什么都不真切。
他揉了揉眼，恍惚看见不远处横着条白色身影，便爬过去推了推那人，迷糊道：“……远岫？”见对方没有反应，又将人翻了个身，面朝自己。
“这是……谢程箫！”
不想还能再见这熟悉面容，盛英惊得一个打挺坐起身来，连忙往脸上胡乱摸扯了一把，又低头看看身上的衣着，这才知晓，自己不是做梦，乃是真真正正从那“蕴生造幻之法”中脱出身了。当下又惊又喜，不禁大笑起来，可他笑着笑着，眼角却也沁出了几滴伤心泪。
“谢程箫……”盛英复又摇了摇眼前之人，本欲伸手探其心脉，却是犹疑不定，不敢动作，好似生怕会探出什么坏结果来，让自己更加难过一般。
“我知道……你只是溺水了，对不对？”盛英刻意不去理会谢程箫身上的血污和剑伤，两手交叠压了压他胸口，又道，“你这呆子又蠢又笨……亏得长在江边，水性却差得要命！”说罢又扳过那张苍白的脸，俯身要往他口中渡气。
可嘴还未贴上那人双唇，他的心却已要跳出胸腔了。斗眼盯看这安详面孔良久，盛英忽然脸上一烫，竟是如何都下不去口。
“盛英啊盛英，又不是没碰过，你到底在怕什么！何时竟也如懦夫一般畏首畏尾了！”他心中斥道，一怒之下竟是一把捏住谢程箫的嘴，两眼一闭，便如慷慨赴死般压了上去。
却听“噗噜”一声，这一口气还没灌过去，盛英却先被一股凉水浇了个满脸满嘴——竟是那谢程箫方才被他压过胸口，现下突然呛出了肺里的积水来！
“呸呸呸！”盛英连啐数口，一想到这水是那人嘴里吐出来的，便不由脑袋一热，从耳根红到了脖子根。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恼得，总归皆与那汆过滚水的虾蟹一般模样，又红又烫。
“你，你……”盛英指着谢程箫道，似是又想骂人解气，可还不待他再多挤半个字出来，谢程箫便轻咳了两声。他这才回过味，不禁大喜道：“谢程箫……你醒了！太好了！”竟是开心得一把将人捂进怀里，而方才那桩不快也转眼便抛却了九霄云外。
“冷……”谢程箫喃喃道，他本就伤势沉重，后又险些溺毙在寒潭之中，如今虚弱的身体已然冰凉得不似活人。
盛英鼻头一酸，忙将人抱得更紧了。此时他才发现，两人竟是身处在一座完全陌生的石洞里。便又借那水波映在洞顶的幽光顾了顾四周，见这洞窟一半没在水中，另一半则是生满了湿漉漉的石柱石笋，而这洞顶亦是密密匝匝坠着钟乳和顽冰，不停地滴水——想来此处应就是那潭底洞窟了！
盛英稍一思忖，便找了处未滴水的角落，倚着石壁坐下，一面运功驱寒，一面替怀中之人把湿透的衣衫拧干。可是那衣服里里外外皆已浸透了冰水，即便不那么湿了，穿在身上，却仍如陷在冰窟里，又如何能暖得起来？
“还是不成……”盛英焦急道，思来想去，便打算将谢程箫的湿衣先剥下来再说。可他手指刚碰着那人襟口，就畏畏缩缩不敢继续动作——明明以往数次与谢程箫同住同卧，更衣、疗伤之时，亦不是没有坦诚相见过，却也从未似如今这般的难为情。
“罢了……”盛英别过头，一边小声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一边摸索着将谢程箫上衣解开。这本该是件利索事，可盛小岛主为人刚直，既说了“勿视”那便绝不会偷看一眼，以至于一时不慎，竟摸上了谢程箫的胸前。
“好凉！”盛英不禁暗叹了声，情急之下想要收回手来，却不知怎地，偏又碰到了那最不该碰的地方。
此刻谢程箫衣衫半褪，正迷迷糊糊靠在盛英肩上，胸前那粒突起本就因受寒而挺立，眼下再被这指尖一触，竟使得他浑身如过电般打了个激灵，一翻身便钻进了对方怀里。
“你作甚！”盛英端的是又惊又吓，又臊又恼。可要说骂，却也骂不出半句话来——更不敢将人推开——只因他手掌所抵之处，正是谢程箫胸前那道骇人的伤口。
“谢程箫……”盛英转过头来，皱眉看着他的胸膛——本似雪练般的白净肌肤上，赫然盘踞着一道尺余宽的狰狞剑痕。那伤处虽是止了血，却依旧皮肉外翻，红肿不堪，而心门这记淤黑掌印，更是再教他忆起了那痛心的一幕。
“都是为了我，你才会伤至如此……”盛英低声道，指尖摩挲着伤痕，心头却是泛起阵阵酸涩来。
“我……死……”谢程箫闭着眼，梦呓般吐出只字片语，似乎是感受到盛英怀中的温暖，便又贪婪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死什么死！你个乌鸦嘴……说什么鬼话呢！”盛英慌张道，不想胸口倏然一凉，竟是那谢程箫胡乱扒开了他的衣襟，将脸贴了上去。
若换作平时，这盛小岛主非得要大发雷霆不可，而今他看着怀中之人微蹙的眉和颤抖的唇，却是怎样都狠不下心将人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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