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金桂飘香,迷人的芬芳氤氲在一片晚霞中。
尉迟临的宅邸在临街的位置,大有大隐隐于市的意思,内里的装潢十分简单,但处处透着华贵的气息。到底是个贵族,和真正的平民还是很有差距的。
“逸安,你来了。”尉迟临一见他进门,脸上便带着笑,站起来迎他。
“抱歉,迟了一些,刚刚才把公务处理完。”
“你太累了。”尉迟临的眼神十分真诚,“真的。你才颁布几项政令,眼下又忙着处理民众反馈,这样下去一年到头都在忙。”
“为百姓做些事情罢了,不算忙。”
尉迟临给他沏了一盏茶,捧着给他。
“谢谢。”
“客气。”
王居逸抿了一口,“龙泉。上好的东西,退之舍得?”
“舍得,放在那也是破叶子一堆。”
“在你眼里的破叶子,不知多少人千金难买呢。”
“逸安喜欢,全送你便是。”
“那怎么好意思。”王居逸笑道。“这可是给我出难题。”
“这就给我背上为难父母官的骂名了?”尉迟临勾起唇角,像是很无奈地笑了笑,冲侍从一招手。
侍从们捧着漆盘鱼贯而入,上面尽是各式各样的泥塑、陶瓷、玉石雕刻,有仕女图,也有吉祥纹样,个个精巧绝妙非常,做工皆是上乘。
“看不出来,你倒对这些有兴趣。”王居逸拿起一个玉雕仕女图放在手中赏看。那玉成色一般,有很明显的瑕疵,但工匠十分巧妙地把那一道瑕疵雕成了侍女的裙摆,看上去像是一道月影,一点儿也不违和。
“随便看看罢了,不精通。这些东西轻易不让人看。”
“我这么荣幸啊,多谢了。”
“怕招人笑话,不怕你笑话。”尉迟临使了个眼色,侍从们便把漆盘放在桌上,颔首退出房间。
“得友如此,荣幸之至。”
“哪里的话,逸安这样有才情又豪爽的人,自是莫愁前路无知己的。”
王居逸望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该如何接下去。他夹了一块蜜饯放进口中,一丝清甜在唇齿间蔓延。
“失路之人,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知己少有啊!”
“逸安在京城时,若不是好友相助,又怎能全身而退?莫要忘了他们。”
王居逸呼吸一滞。他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并非薄情寡信之人,只是京中故友英年早逝,唯有萧望贤一个知交……罢了,我不愿提他。”说到此处,王居逸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厌恶,倒不如说是与恋人闹别扭时的娇嗔。尉迟临心下明白几分,嘴上说着不必再提伤心事,心里却暗喜拿捏住了把柄。
“与他别离匆匆,诸事不得交代。如今连一封书信也不敢寄出,怕睹物思人,又怕就此断了联系。皆是万难。”
“坊间传言,若非左相力保,逸安未必能到武林。修书也无甚难处,报个平安联系一下也非坏事。”尉迟临劝慰道。
“到了离别的时候,方知道相处的可贵。人都是这样。”
“家人、朋友......有那么多的放不下。”
“你孤身一到此地,家里人不挂念你么?”
“我?”尉迟临一下子笑开了,“我没有家人。”
王居逸狐疑地望着他,心里却在期待他的答案。
“一个也没有,我没有妻儿,父母兄弟也都在战乱中丧生。只有我活下来了。”尉迟临舀了一勺荷花羹,用小银匙轻轻搅拌着。“你想听到的是这个么?”
王居逸冷不防被一口汤呛着,手忙脚乱间又泼了碗。他赶紧摸出手帕,“咳......咳咳咳......什么?”
“没什么。”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扬声道:“进来,换一份菜。”
侍女手脚麻利,转眼间就收拾好了狼藉的桌面,重新捧上一份碗筷。
“来,尝尝这个。”尉迟临接过碗,舀了一勺菌子汤。“你兴许是喝到胡椒了。我舀了上面的汤,不会辣。”
“谢谢。”
“客气什么......适合自己的才会比较好,你说是吗?”
王居逸警觉起来。他什么意思?
“嗯。”
“即便是别人眼里的小众,如果合适的话,也会比较有味道,对吗?就像这个汤,这里的人不喜欢放胡椒,可是我喜欢放一些。只要量刚刚好,会比放别的调料更美味。”
“......”
“就好比,对某些事物的喜欢。”
王居逸后背僵硬,他低垂着浓密的眼睫,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尉迟临的暗示已经到了明示的程度,再听不出来他就是傻子。
尉迟临,你最好是。
“我可以确认这句话的意思么?”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你我都已经不是孩子,有的话没必要句读拆分解释吧?”尉迟临挑眉一笑。他嗓音低沉,但是每一句话都很清晰,清晰到了振聋发聩的程度。
“我可以否认吗?”
尉迟临笑而不答,只是望着他。“你觉得你可以吗?”
答应他么?
他的指尖有些发烫,烫得不能动。他能调查尉迟临,尉迟临也可以这样对他。事已至此,已经剖白到不能再白的程度了。
各怀鬼胎,又心存侥幸。
实在是难。
“也许我不能。”他把手放在尉迟临膝上,望着他。眼里尉迟临的模样,却渐渐幻化成了另一个样子——剑眉星目,清冷孤高,不怒自威。
他知道那是谁。
“我会对你好。”尉迟临握住他滚烫的指尖,用手心轻轻摩挲。“不会比他差。”
“我相信你。”
就像我相信萧师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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