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乔拎着一盒桂花糕和小穆双双回府，大堂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黎晁，负手而立，一个是黎恙，小鸟依人在他身旁，二人像是在等着他似的。
宋之乔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隐隐明白这事和自己有关，走上前去，没想到才上前去，黎晁忽的扬手，反手一记狠厉的耳光砸在宋之乔脸上，宋之乔全然没有反应过来，他会突然出手，脸被扇得偏了过去，手上拎着的桂花糕啪得一声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摔碎了没有，那是他排了好久的队，腿都站麻了才买到的。
宋之乔脸颊顿时红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他眼里蓄起星星点点的水汽，有些茫然无措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是疼的。
黎恙小女儿作态地挽住黎晁的胳膊，脸上露出暗喜的神色，只是一瞬，又梨花带雨、嘤地一声道：“表哥，你看他还瞪我。”
黎晁闻言冷冰冰地扫他一眼，脸还是火辣辣的疼着，宋之乔下意识地偏头躲了一下，睫毛止不住轻颤，脸上既是慌乱、又是害怕。
“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让你对表小姐无礼的？”那一下下意识的动作落入黎晁眼底，黎晁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并不好受，喝道。
见黎晁没有下一步动作，黎恙脸上闪过一抹狠毒，十分遗憾，又添油加醋道：“表哥，你房中人好生厉害啊，刚在街上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呢，我说表哥都要给我三分薄面，你晓得哇，他说什么，那是你表哥，我不给，哎呦喂了不得了不得……”
黎晁平平道：“是我太给他脸了，让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扫一眼宋之乔，后者眼眶里的泪光不复，生生被他憋了回去，黎晁沉声道：“还不给表小姐道歉？”
宋之乔垂下眼皮，干巴巴地道：“表小姐，对不起，我跟您道歉。”
“这就完了？就一句对不起？”黎恙才不是好惹的主儿，她一扬下巴，蛮横道，“我要你给我磕头认错。”
黎晁微愣，道：“阿恙，你别太过分了。”
黎恙挑眉道：“我怎么过分了，表哥你把这人也看得太重了吧，就一个男宠，磕个头还能委屈了他吗？”
这话有理，他就是个男宠，出卖皮相讨黎晁欢心得来几分恩宠就有几分好日子过的小猫儿，还不如府里靠自己手脚的仆人，会被送走，跟表小姐顶嘴会挨耳光，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呢？
宋之乔轻笑一声：“不委屈，是应该的。”
话音刚落，宋之乔人已是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表小姐，我跟您认错、道歉，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一马吧，是我没认清自个儿的位置，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以后万不敢再忤逆您了，您就饶我这一回吧。”
还真朝她磕了个头，带脆响的，黎恙还想找事，细观他神色，并无怨怼不满，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又瞧瞧黎晁，脸上没个好脸的，黎恙也真怕惹了他不开心，于是也就放宋之乔一马了。
“表哥，”宋之乔这一番动作算是讨了她的欢心罢，黎恙扭头跟黎晁撒起娇来，“你陪我去逛逛吧，我今天都没怎么好好逛，给气的～”
这话便是话里有话了，叫谁给气的不言而喻，黎晁缠不过她，只得陪着她一起去了，二人双双离开后，小穆忙得去搀扶宋之乔起来，宋之乔摆手说不用，自己站了起来。
小穆看他脸颊高肿，眼眶都红了，比打在自己身上还难受。
他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才是他该享受的生活，为什么要受这些委屈，遭这些罪啊……小穆眼底划下两行泪。
“哭什么，”宋之乔抬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脸，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眼眶也是水汽蒙蒙，失神似的喃喃自语道，“真疼啊。”
手上空落落的，哦，桂花糕，宋之乔忙得弯腰拾起那盒桂花糕来，捡起来掂量掂量，庆幸地一笑，“没碎。”
都这样了，还桂花糕，小穆看他还惦记那盒桂花糕，正是回程路上，乔哥儿问自己大人爱吃些什么，他答桂花糕，于是去买来的。
那么多长的队非要排，小穆要代劳也不行，硬是要自己等，自己亲手拎着回来……
说是，从来不知道大人爱吃这些，现在他记得，晓得了，就可以给他吃了。
那他是怎么对你的啊？！小穆心里像是被一只大手揪着，揪得他直喘不过气，难受极了，脑子一热，竟是扬手把那盒桂花糕给掀翻了。
他做完这事儿就后悔了，完完全全地后悔了，又是后悔又是怕，怯生生看了宋之乔一眼，乔哥儿不会打他、骂他的，但他好怕，乔哥儿会讨厌他，不理他了。
宋之乔看他这幅模样，也生气不起来，人蹲在地上，看着摔得四分五裂的那盒桂花糕，没法再吃的桂花糕，心里生起一股酸涩，这是我第一回知道他真正爱吃些什么，喜欢些什么，想真的投其所好一次，还是失败了啊……
“让我一个人待会吧。”宋之乔领着多多往屋里走，对小穆道。
小穆泫然欲泣：“你别不理我，我以后不敢了……”
宋之乔摸了下他头：“别胡思乱想，我就有点累，让我自己待会就好了。”
“把门带一下啊……”
小穆带着哭腔恩了一声。
屋里也没有点烛火，只有宋之乔和一个多多，宋之乔抱着多多，把头埋在它身上，狠狠在它身上蹭了一把，毛茸茸的，蹭上去很舒服。
有什么湿湿的东西蹭到身上了？多多汪汪了两声，宋之乔任着眼泪顺面颊流下，他抬头，周围这逼仄、昏暗的环境，是关他的小院，
肿痛的面颊是刚黎晁打他留下的，
这些无一不再提醒他，他当不成宋之乔了，他也不可能会是顾枫，他们之间隔得那么远，那么那么远，远到不可能，宋之乔发出一声呜咽，要是他们能一直在郊外的草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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