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让谌笙做任何傻事。”
这是梦中聂素泽对我的忠告。
然而那天晚上我什么也没能阻止，或是谌笙之前的抉择，或是谌昙之后的离开。
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允许自己回想起那个夜晚，因为它是一个分界点，自那晚以后，我的人生不仅失去了很多，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大意是说你永远不知道足以改变人生轨迹的大事会在哪一天发生。因为在事情发生以前，不会有任何征兆降临，所以你仍旧以为那天会平凡无奇，与过去的无数个365天别无二致。
就比如说我，我之前打死也不会想到谌笙会玩失踪。
可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之前有许多暗示都被我选择性忽略了，或许是因为在潜意识深处，我也曾害怕事情会朝这种无法挽回的局面发展。
我当时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一大早了，窗外风和日丽，玻璃透亮，我好好地躺在病房的床上，沙发平整得没有一丝皱褶，仿佛昨晚的狂风骤雨和徐庭的突然出现都只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可是整个病房除了我以外别无他人，谌家兄弟、墨烟、徐庭和小薰都如同蒸发了一般毫无痕迹。如果不是盈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中夹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檀香味，我几乎都不敢确定谌笙昨晚是否真的存在过。
我自从那晚被谌笙打晕后，脑海中不仅对后半夜的事情完全不存在任何印象，就连前半夜的记忆画面也开始模糊起来，而这恰恰是最让我难受的地方。
我一度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因为当我不停地去回想那晚徐庭与谌笙对话的细节时，脑中就像有个看不见的橡皮擦，以超出我检索记忆的速度把那些过往的画面擦掉，这种茫然和无力使我几近崩溃。
我仍旧在医院里等了半个月，每天只有一个小护士和医生过来给我带饭和进行例行检查。
我问了他们几百遍关于谌家兄弟的下落，又向他们详细描述了徐庭和小薰的身高样貌，可他们都是神情古怪地摇摇头，说从来没见过。
就连徐庭出现的那晚，他们也说是个月朗星稀的好天气，并未下过什么瓢泼大雨。
这件事情非常奇怪，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们明明见过谌家兄弟，而且我也是他们兄弟俩送进医院的，可为什么整个医院没有一个人说认识他们？！
为此我甚至想跑去隔壁大爷那里询问，但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当初谌笙借来的那副象棋。护士和医生见此神情更加古怪，说隔壁住的大爷早在两个月前就出院了。
至于我是怎么进的医院，他们口径极其一致，都说我是被车撞了，肇事者送我到医院后扔下一笔药费就跑路了，而我提到的这些人只不过是我的昏迷时幻想出来的。
所有的一切都使我整个人无比郁猝，身上的瘀伤虽是慢慢好了，心情却一天比一天沉重。这间接导致我这半个月里夜夜失眠，翻来覆去地回忆往事，心里的一腔苦闷与焦虑却又无人诉说。
给我送饭的小护士见我没一开始那么抓狂了，还以为我的病情有所好转，对我耐心了许多，似乎由衷地为我不用转去精神病院而感到高兴。
但她安下心没几天，又发现我的意志日渐消沉，瞬间警惕起来，每隔五分钟就来查一次房，生怕我一时没想开拧了床单上吊。
但其实我不想死，我只是生不如死。
半个月后我彻底康复了，身上看不出任何瘀青的痕迹。一方面我没有理由继续待在医院，另一方面我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我办了出院手续，虽然医生再三挽留，恳切地让我做个精神检测再走，但我没理他，一路冲出医院不带回头地拦了辆的士回别院。
至此我心中仍怀着一线希望，因为那里有我和谌家兄弟一起生活过的痕迹，这是佐证他们存在的最好依据。
但当我下了车时，一下又被打回原形，感觉整个世界都无比灰暗。因为我眼前这座熟悉的小巧四合院里，住着一家我并不认识的人。
他们敞开着大门，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在院子里喝茶嗑瓜子，脚边还有条京巴在不停地晃着尾巴。
半个月前我还坐在那把竹椅上，用他们手里的茶杯喝茶，甚至连墙角那颗杏花树我还亲自施过肥。
看着眼前的这个场景，我突然感觉一切的情绪有了宣泄口。
我独自站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胡同口，对过路愤怒的自行车铃声充耳不闻，晃神间这才意识到我的好兄弟仿佛泡沫一样从我的人生中消失，而我却无能地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他们存在过。
因为愣在别人家门口哭很傻//逼，很不礼貌，所以院子里站起来一个年轻人，亲切地替我掩上了门。
我从门缝中还能看见那条京巴螺旋桨一般转动的尾巴，我靠，我不禁心想，我他妈现在活得居然连条狗也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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