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事情就是这样，我站在别院门口吹了小半个钟的冷风，眼睛又干又痛，随手一摸发现有两道湿冰冰的泪痕，便赶紧用袖子搓了搓脸。
有几个在附近玩耍的小孩全程对我投以好奇的目光，其中一个胆大的走到我面前仔细瞅了瞅，随即又咯咯咯地笑着跑回了同伴身边。
我知道我现在的模样肯定狼狈难堪，连小屁孩都能肆无忌惮地嘲笑我。可是不知道是因为受了风还是哭太久，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头昏脑胀，一阵想吐，根本没有心情去管我在路人眼里是不是像一个疯子。
如果谌昙在这里，见到我这种窘状肯定能就此耻笑我十天半个月，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犯贱，可我无比希望他此时此刻就在我身边。
我找了个公共厕所洗了把脸，冷静下来想了想，发觉我现在还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去殷家老宅找老太太或者小萱。
但问题又来了，我现在没有手机，不记得地址，而且浑身上下不超过五百块钱。找不找的到另说，真正让我犹豫不决的，是我打心底里害怕会遇到跟刚刚一样的情景。
要是我到了之后发现偌大的殷家人去楼空，又或是换了一拨人住里边儿，那我还不如省下这几百块钱直接打车去跳永定河算了。
可我也清楚地明白这是得知谌家兄弟下落的唯一办法，我左思右想，心一横牙一咬，决定无论如何也得走一遭。
之前芝麻在蔷姐家里受伤时，我曾与谌笙一起去过殷家老宅。但时间久远，我他妈又不认路，一时间还真想不起完整的地名。
我绞尽脑汁，越想越饿，便随便找了家小馆子吃饭。点菜时我顺口向老板问了句知不知道殷家，他眼睛一瞪，说这京城又不是个小村庄，姓殷的海了去了，他怎么知道我要找哪个殷家？
我也呵呵尬笑两声，心知再问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便干脆向他借了纸笔写写画画，自己慢慢琢磨。
思考间我警觉地发现自己记忆力衰退的速度都快赶上老年痴呆了，有很多事情只记得个大概轮廓，具体细节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心里对此十分不安，把我和谌笙从相识起所经历过的事情都粗略写了下来，打算日后有时间再补充完整。不然我担心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忘掉所有的人和事，只有写下来不时看看才能略觉心安。
在往后的一段日子里，这张承载着我所有记忆的纸被我翻来覆去地看了几十遍，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以至于到了现在我还把它妥帖保存着，它可以说是我如今所写的整个故事的雏形。
话说回来，我这顿饭吃了三个小时。期间老板频频对我投来不耐又不屑的眼神，可能以为我是哪个不入流的小作家，穷得只能点一个酸辣土豆丝配白饭，细嚼慢咽，装腔作势，还边吃边写地在他店里占了这么久的位置。
老板娘倒是对我青睐有加，我起身去付钱时她不仅笑盈盈地跟我唠了会儿嗑，还提到了我之前问的殷家。
“小兄弟，我看你也是外地人，是来投奔亲戚的吧？我虽然不知道附近有哪家人姓殷，但京城里可有个殷家老宅，嚯，可气派了！”
我心中一凛，赶紧问她抄了地址，马不停蹄地跑出去拦了辆出租，刚一进车就隐约听见后面店里的老板在骂我小白脸。
我此时也懒得计较，对司机师傅说了地址，才松下一口气来闭目养神。
虽然我之前做好了迎接一切打击的心理准备，但眼见殷家老宅就在前方，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打鼓。
我和谌笙上次来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现下触目所及的青石苔、黑瓦片、红灯笼、金匾额又还宛若往昔，只是上次陪我一起来的人这回不仅不在我身边，甚至下落不明，杳无音讯。
所以再次见到此情此景，我的内心终究还是免不了徒增一层悲凉。
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上前拉起兽头门环敲了敲，里面却没有回应。
我心里正忐忑不安，突然听见门后由远及进地传来了脚步声，有个我不认识的陌生女人拉开了门，探着头朗声问我道：“您找谁？”
我瞬间如同五雷轰顶，差点站都站不住，缓了半天才回神道：“这里是殷家吧？”
那女人掩嘴一笑，往上指了指挂着的牌匾：“您不识字儿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脸一红，结巴道，“请、请问有没有一个叫殷如萱的姑娘住在这里？”
那个女人上下打量了我一遍，皱起秀眉道：“您贵姓？”
“我姓杨，”我一下觉得有戏，急忙道，“叫杨舒歌，是殷姑娘的朋友。”
谁知女人脸色当即一变，冷冷对我道：“您找错地儿了，这里没有你说的那个人。”
说完就想转身把门阖上，我一看更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脚跨进门槛，用手抵住门缝道：“等会儿，我再问一个问题，就一个！”
那个女人脸上飞红，低头看见我的一只脚已经踏了进去，脸色又瞬间刷白，抬手就扇了我一巴掌，尖叫道：“男人不能进来！”
我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扇得晕头转向，却仍然注意了她说的那句话。好啊，总算是露出马脚了！
殷家老宅不许外族男性入内，看来她果然是正牌殷家人不错，可她为什么又说不认识小萱呢？
但不管怎样，如果殷家是真实存在的，那谌家兄弟肯定也是存在的。想到这里我反倒冷静了下来，刚想跟她说道说道，不料她突然往我胸前用力一推，我一个重心不稳就往后倒了下去。
她想趁机关上门，可我的脚还卡在门槛里，她不知道是没想起来还是有意整我，用力把门一夹，我痛得哀嚎一声，把脚拔出来就地滚了两圈。
但她居然也不理会我，毫无同情心地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我撑起上半身，嘶着凉气心想这群殷家女人都是怎么回事？再怎么不待见我也没必要下手这么狠吧？
我内心万分郁闷，拉开裤腿检查了一下，好在问题并不大，顶多是脚踝处有些皮肉受损，并未伤及筋骨。
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走了两步也没什么大碍，心想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就算和殷家撕破脸我也要从她们嘴里得知谌家兄弟的下落。
于是我走到围墙下，往四处看了看，正打算着找几块砖垫着脚翻墙进去。不想刚撸起袖子，就有人一把拎住我的后衣领，硬生生把我从墙前拽走了。
我挣扎着回头看，下意识惊叫出声：“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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