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目连居然在自己这住下了。
大天狗看了风神一眼，被对方极其温柔的笑容刺激得转回头来。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大天狗自己也很郁闷。
明明是想跟前世的敌人保持距离的。
恍惚中，大天狗又想起了方才一目连对自己说的话。
“我听到了你的笛声。”神明这样说着，眉头轻轻蹙起，那双碧色的眸也变得水润润的，就连微笑也变浅了，只余下无限担忧，“很悲伤的声音啊，我想……你一定有什么故事吧。”
听了这话，大天狗想反驳，却意外地开不了口。
他又想起了前世。
真的是非常冗长又沉重的故事，根本无法否认。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神明向他伸出了手，眼中全然倒映着他的身影，轻轻道：“春天的美好，你愿不愿意与我一同感受呢？”
大天狗被蛊惑了。
这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他曾为了大义抛弃一切，效忠黑晴明——大义就是他的全部。他自恃为大义的化身，却做出许多伤天害理之事。
曾经的记忆都是些什么呢？
杀，血，哭声，战斗，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曾经的他觉不出什么，因为那已经成为了他的日常、他的习惯。
——“为了大义，一点牺牲在所难免。对吧，黑晴明大人？”
他错了，大错特错。
这一切，都是如今才悟出的。
等回过神来，对方已经跟着自己来到了神社。
山下居住的人们为大天狗修缮的神社格外雅致，古朴的木质房屋与洁净的石头相得益彰，暗绿的藤蔓爬满了周围的岩石。树上挂了许多雪白的注连绳，还是崭新的模样。
神社内没有多华贵的摆设，简单齐全。桌上摆着一座被涂抹成红色的石制雕像，应该是大天狗。雕像面容丑陋，有着高高的鼻子，狰狞的面容，身材十分高大，穿着修验僧服、高齿木屐，手持团扇，除了背后的那对翅膀，看不出与眼前的大天狗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们的诚心削减，相反，只看神社的外围，就知道人们有多用心。
风神笑了，看来，大天狗真的很受人们崇敬。
屋里铺着一张竹席，像是大天狗端坐的地方。墙壁上有一个深深的印子，颜色比其他地方都浅，应该是挂过什么东西。
风神走过去摸了摸沾了灰尘的印子，转头笑道：“不挂些字画的话，就浪费了呢。”
大天狗冷着脸，“不需要。”
这里的确挂过一幅字，还是大天狗亲手写的。
“大義”二字入木三分，混杂的妖力几乎将那木匾穿透。
大天狗摘了它，劈烂了扔在山谷下面。
——现在，就算只是看到“大义”两个字，都像是现实对他的莫大讽刺。
——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谈起“大义”了。
风神却像没听见似的，思索了一会儿道：“说起来，我那边最近有人供奉了一幅很有灵气的画，不如我将它拿来，也好过从神社藏着落了灰。”
大天狗再次回答了一遍不需要。
“如此，我便过几天给你取来吧。”风神温和道。
……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大天狗气闷。
看见大天狗憋闷的样子，风神在心里偷偷笑了。看来……这次真的没有白白出来啊。这个可爱的小家伙会有什么样的心事呢？还有初次见面时对方脱口而出的名字——
一目连……
风神轻轻念着，暗自猜测。是因为这个妖怪吗？可这个名字……他总觉得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每个神明都拥有或多或少对未来预知的能力，风神不擅长这方面，自然也无法推测。
想不出任何头绪，只好作罢。
××
风神的效率很快，短住几天后，在一个雾气朦胧的清晨拿来了那副画。
又是一场雷雨落下，山中的妖力愈发的蓬勃，却不是以往的浑浊，掺杂了丝丝缕缕灵韵。大天狗知道，这都是神力的影响。
“你瞧，好看么？”
大天狗定睛，脸上顿时出现了嫌恶的表情。
画中是一少女，瑰姿艳逸，芳菲妩媚。最惊艳的是一双眼眸，勾魂夺魄，清澈灵动，似有邀君入画之意。她斜斜地倚着一棵盘虬卧龙的树，枝头与发梢同样绽开几瓣娇花，白嫩如玉的指尖也捏着一根花梗。微微转首，含羞不语，似嗔非嗔。她身后是几只颜色俏丽的小雀，或飞在半空，或停在枝头。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副无与伦比的画作。一笔一划都倾注了作者的心血，透过墨与纸，仿佛能看见那人细细摩挲的动作、痴痴念念的目光……
“不行。”大天狗黑着脸拒绝。他的神社怎么可能挂这种画！
“当然不会挂在外面。毕竟这样美丽的姑娘，还是应该妥善地藏好呢。”风神打趣道。他抬手轻点，画卷被风托起，在半空中微微浮动。
大天狗再次瞥了画一眼，双唇抿得更紧，周身气息像是要快要冻住，“这种东西，你自己拿回去吧！”
“唉呀……”风神淡淡地叹气，“你这么说，她可要伤心了呢。”
听了这话，大天狗下意识望向画卷。只见原本静立的少女眨了一下眼睛，神情幽怨，双目含泪。树上的花瓣飘落了，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委屈而哀伤。
“这——”大天狗吃惊，他竟然此刻才察觉到这幅画中满盈的妖气。只是这妖气太过纯净，又被对方的神力压制着，他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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