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里，”凌渡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他坐进去，“我送你。”
他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之后，凌渡就坐进了车里，又问他一遍，“去哪里。”
“去你家。”周竖说。
“嗯？”凌渡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家。”周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你回来多久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回来干什么，待多久，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等等。我有一连串儿的问题要问你，而你，必须给我老实交代。”他转头看向凌渡，脸上没什么表情，“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对你有意见，凭什么我和周优都得让着你，宠着你，明明我和周优才是周建国的亲儿子，他却事事都以你为先，你知不知道我让着你都让成一种本能了。”他明明很想逮着凌渡爆锤一顿，却因为那该死的本能，让他无法出手，“就像现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揍你一顿，可是我却下不去手，就因为我曾经护着你护了十年。”
凌渡看着他，没说话，灰蓝色的眸子里有一种他没见过的情愫，突然就把手臂伸向他，双臂穿过安全带，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肩头，轻轻地蹭了蹭。
周竖无奈，凌渡从小就喜欢用这招对付他，以前凌渡没他高，就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后来比他矮半个头，就把头埋在他锁骨的位置；现在和他一样高了，还用这招。
说来也奇怪，周优有一次在学校闯了祸，求他不要告诉爸妈，并且学着凌渡用这招，可是却一点用都没有，该骂还是得骂，该揍还是得揍，只是他没有告诉爸妈。可明明周优才是他的亲弟弟，和他流着同样的血的亲弟弟。
不自觉地就抬手去拍他的背，但是周竖心里又是极其不情愿的，所以拍了两下就停住了。在心里骂自己是**。
周竖说不清自己对凌渡的感情，从理性上讲，是恨他的，但是从感性上讲，又是想他的。他的耳边仿佛是有两个小人在争吵着，恨他的那个小人在说，人之所以会犯错，就是因为该用脑子处理事情的时候，却用了感情；想他的那个小人却在说，为什么要逃避自己的感情，他也是你的弟弟啊。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挥了挥手把那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小人给驱散了，“闭嘴！”
凌渡慢慢收紧的手顿了一下，小声地说：“……我……我没说话啊……”
“我没说你。”周竖有些烦躁地说，“不过，你怎么这么大了还跟我撒娇。”
“因为你是我哥啊……”凌渡说，一边说一边收紧手臂，声音里还带着点别的东西，似缱绻，似委屈，似想念，似撒娇。
“行了，你他妈都快三十的人了，别他妈腻腻歪歪的。”周竖拿这样的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即使很清楚周建国的死和他脱不开关系，可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向他服软。
凌渡是死是活，对他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凌渡一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不能像平时那样理性地思考问题。
他想揍凌渡的这个想法一直是没有改变的，只是他真的下不去手。
凌渡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叫过他“哥”，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叫他一声“哥”。凌渡以前就总是用这招拿捏着他的软肋，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过了这么多年了，这依然是他的软肋。
周竖脑子里的时间突然闪回到了二十二年前，凌渡第一次来到他家。
那一年周竖七岁，凌渡五岁。周建国带了一个“小女孩”回来，金色的齐肩发，大大的眼睛，眼珠是灰蓝色的。躲在周建国的身后，双手抓着他的裤腿，探头探脑地，怯怯地看着自己，眼神一旦对上，“小女孩”就会立马把头缩回去，再探出来时，小脸通红。
周竖当时想，这个“妹妹”真可爱，长得跟个洋娃娃似的，就是没穿裙子。
周建国往旁边站了一点，露出“妹妹”的半个身子，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周建国笑得那么温暖。
“凌渡，”周建国的声音温柔极了，在他的印象中，周建国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把军人那套规矩发挥的淋漓尽致，“这是我大儿子，叫周竖，你叫他周竖哥哥就好了。”
凌渡的眼神有些闪躲，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周竖哥哥。”
小孩子的声线，还没有特别明显的男女之别，再加上凌渡那一声叫得特别小，他只觉得，自己终于要有一个“妹妹”了，还是一个特别好看，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妹妹”。
他都快被周优那个小魔头给折磨得过不下去了，整天就知道哭哭哭，要不就是抱着他的腿，不让他出去，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没和明珏他们一块痛快地玩儿了。
前段时间放暑假，明珏的表妹来了，那是一个特别文静的小女孩，不哭不闹，还要跟着他们跑。就算摔倒了，哪怕是哭，都是惹人心疼的。所以他也特别想要有一个“妹妹”，现在，他也终于有机会和明珏他们炫耀了，他也可以得意洋洋地说，“看，这是我妹妹，长得跟个洋娃娃似的，好看吧。”
“你……真要去我家吗……”凌渡问，他想不明白周竖为什么要去他家，周竖不应该是讨厌和他待在一起的吗。
凌渡的声音拉回了周竖的思绪，他已经放开自己，在帮自己整理被安全带压皱的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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