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竖的强烈要求下，凌渡坐进了他那辆车里，一路上两个人没怎么说话，各自都在想事情，只不过一个人想的是等会儿新闻发布会的事，另一个人想的则是旁边这个人的变化，和之前的一些反应，以及他自己以后要怎么面对这个看上去似乎喜怒无常，但又不太喜形于色的人。
那天在饭桌上，齐远铭问周竖，凌渡是不是面瘫，因为他几乎不会笑，脸上的表情也几乎不会有变化。就算偶尔笑了一下，也是皮笑肉不笑的，还好自己脸皮厚，不怎么搭理他的冷脸，不然这工作简直没法开展下去。因为他的组员们都不敢去和他说话，说是这寒冬腊月在他面前，简直是毫无尊严可言。
齐远铭这么一说，整个饭桌上，除了明珏之外，凡是和他独处过的人，都在和自己抱怨这件事。
“虽然吧，特顾就是冷着一张脸也挺好看的，”一个女警说，因为喝了点酒，脸上已经浮现出一点点红晕，犯着花痴，但是嘴里却是委屈的语气，“但是吧，我真的不能和他单独在一起超过五分钟。”
“我也是！”一个年长一点的老刑警把酒杯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有些气愤，“我去找他拿个资料，跑了四五次，没有一次给过我好脸色，什么玩意儿。没家教的东西。”
周竖和明珏没有多说什么，他们也不想让人知道凌渡和他们之间的种种羁绊，毕竟这得追根溯源到二十二年前，太长久了，而且也不好解释。
虽然凌渡当年是以寄养的名义去到他们家的，对外说的是他父母常年在国外，不方便照顾他，所以才会寄养在他们家。就连周竖和周优都是被瞒着的，真正知道内情的只有周建国，张萍和他自己。可是他们三个对这件事都绝口不提，周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还是那天他听墙角知道的，在此之前，他只知道，凌渡家有钱，却不知道凌渡家那么有钱，整个仁恒医院都是他的。也是在那一天，他知道了，凌渡的爸妈早就不在了。
青春期的男孩子，不仅中二病严重，好奇心都也重，趁着大人不在家，他把明珏叫来，替自己望风，他就在网上搜索仁恒医院，然后跳出来相关连的检索条是，“凌云制药”、“钢琴家凌风”、“国际著名影星叶卡捷琳娜·伊辛巴耶娃”等。他又想起那天听到的“凌风”这个名字，所以就点进去看了看，除了凌风演奏的视频之外，就是对凌风这个人的夸赞。他退出来，又点了“凌云制药”的相关新闻，才看到了关于凌渡爸妈是车祸死的消息。虽然肇事司机也当场死亡，但是后续的报道却完全没有提及凌渡，仿佛凌云无后一样。他看了一下那条新闻的报道时间，就是凌渡来他家的前的两个月。
结合凌渡以前的行为，和现在的情况，周竖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凌渡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有一些生动的表情，比如嬉皮笑脸，或者撒泼耍赖。在别人面前还是那副不冷不热，有时甚至是有些欠揍的面孔，脸上的表情就像雕刻的一样，不会变。
快到分局门口的时候，车子很争气的抛锚了，周竖打开引擎盖看了一下，就和凌渡说，他只能走过去了。
凌渡很无语地撇了他一眼，然后丢下一句，“什么破车子，二手货就是二手货。”
说完之后还解气，又踢了一脚轮胎，就扬长而去了。
臭毛病，周竖没理他，但是白了他一眼，在心里骂道。然后打了电话给汽车厂，大致说了一下出了什么问题，让他们派个人来看一下。就又坐回车里打开车载电脑，放着音乐，玩着手机。
说是二手车，但是在此之前也就开了不到一万公里。车子的前主人刚买了车没多久，女儿就和外国男友结婚了，然后全家都移民过去了，他现在住的那个房子，开的这辆车，就是那家人卖给他的。
那家人姓吴，一家人都是高知识分子，老两口都是大学教授，女婿是到中国来留学的留学生，和他们的女儿读同一个专业。
周竖之前一直都是租的他们家楼上的房子住，有的时候遇到老两口买了东西回来他还会帮着提一下，再到后来，会帮着他们修一下水管，换一下灯泡什么的。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看上了那家的小姑娘，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大家彼此都心里有数，只是人家姑娘一直都把他当成哥哥，从来没有过那方面的思考。
后来姑娘带着男朋友回来，还把他找来家里吃了顿饭，说是让他看看自己的男朋友怎么样。他倒是也大方，女朋友做不成，还可以做邻居，做朋友，也就去了。倒是那老两口怪不好意思的，一个劲地对他说不好意思，不知道女儿已经有男朋友了之类的。
再后来，姑娘研究生还没毕业，就接到了国外一所大学的通知书。第二年一开春就过去了，日子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直到几年后，姑娘博士毕业，又决定和男朋友结婚，于是就让老两口也过去。
所以当他们决定卖房子卖车子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竖。车子二十五万，给的全款，房子一百零五万，只给了三十几万，剩下的也就和按揭差不多，每月固定打到一张卡上，只是没有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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