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听到刚才黄尚强压下恼羞成怒的情绪后，调节顺畅的呼吸，随着他每说出一个字，就每加重一分，而且越来越急促，似乎也能感觉到黄尚拿着电话的手因为气急而止不住的颤抖着。
某种情绪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一声，心想，又一个不成器的玩意儿，怪不得黄家的生意要黄了。
自己的内心的想法被他人洞悉，黄尚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开口凉气。刚才的话前几句没什么问题，可是“鸠占鹊巢”这几个字却不偏不倚的击中自己本就渗着血的伤口处。
所以还不等他开口，凌渡就继续说，“这就好比一间靠贸易为主的公司并入一间空壳公司，然后转为上市公司。上市之后，收入增长主要依赖收购和吞并。但是这间贸易公司也不是一间真的贸易公司，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呢，以及这种运作手段正常吗。”
这话换做是黄棣肯定是听不懂的，但是黄尚却听得懂。
他虽然是黄恒之早些年间在外面乱搞的时候，和别的女人生的，但是他却比黄棣更有头脑，现在黄氏的生意基本上都是他在打理。黄棣虽然还在上学，却从来没有在学校里待满过一天，就算是坐进教室里，不是玩手游，就是睡觉。等到手游玩腻了，觉也睡够了，就开始组局，然后在局上撩人，男女不忌，多少不忌，花样不忌，而且可上可下，黄棣的撩人原则就只有一个——长得好看。
但是他不一样，他能够压抑住自己的欲望，他清楚自己要什么，什么是可以暂时舍弃的，什么是不可以触碰的。他的人生就是按照黄恒之的“规矩”一条一条堆砌而成的，他把自己活成了一本“黄氏继承人准则”，并且把这个“准则”放进神龛里供奉着，当成个人圣经一般，每天拜读三遍。
所谓“吾日三省吾身”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他把自己活成一个循规蹈矩的圣人，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即使有让他不舒适的地方，他也努力的适应，把一切都当作是理所应当，当作是他要出人头地而必须付出的代价，所以从未提出过任何异议。一切遵照黄恒之的指示，把黄恒之的话当作圣旨，从不违背，也从不质疑。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不够格做黄氏未来的继承人，因为他出身贫贱。所以他对某些话特别的敏感，比如之前的“鸠占鹊巢”，比如现在的这句一语双关的话。
凌渡的话让他更清醒了，把自己那些不好的情绪压了又压，努力的调整着呼吸。为了不落下风，他每一个字都是咬着牙说的，极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怒火，“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诽谤。”
虽然黄恒之嘴上说着三个孩子一视同仁，可最后却以商业联姻为由，把黄芩嫁给了一个中年丧偶的老男人。不仅如此，那个老男人在那方面还有一些特殊癖好，黄芩身上常年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哪怕是四十度的夏天，也是穿着长袖长裤，有的时候甚至得穿高领的。黄芩提过无数次离婚，却都被黄恒之一口回绝，理由是离了婚，就得不到融资，公司就会完蛋。为了黄芩，他拼了命地办好黄恒之交代的每一件事，可是自从黄恒之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直至住进医院，他才算是全面接手了黄氏的生意，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黄芩不能离婚的理由。因为那个恶心又可恶的老男人是他们的庇护所。
要说做生意，没几个人敢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自己绝对没问题，肯定是干净的。黄氏自然也不例外，而且就像凌渡说的那样，黄氏确实是钻了法律的漏洞，没人告发的原因只是因为被镇压了。至于镇压的方式，他们会找所谓的专业人士，给很少的一笔钱，就可以永绝后患。只是他们一个不说破，一个装糊涂，谁也没有试图捅过那层窗户纸。他也曾想过要改变现状，可是他一直都知道，只要黄棣在一天，他就永远是个打杂的。所以他没有决定权，所以他没有能力。
他就是凌渡口中那间空壳公司，而他被黄恒之禁锢住了，只能任凭其将自己吞并，然后再眼睁睁看着自己助纣为虐，残害更多的像他一样的“空壳公司”。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也知道很多人因此一无所有，家破人亡，但是他也没有办法，离开黄家，他也活不下去。他看过太多想要反抗的人的下场，只能惨绝人寰来形容。
凌渡只是觉得好笑，虽然自己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已经能够想象得到他的表情有多么的扭曲了。心情甚好地然往后一靠，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用调戏姑娘一般的语气说，“黄先生，我说什么了吗，你就要告我诽谤。”他故意顿了一秒，像是在给黄尚思考的时间，却不给黄尚说话的时间，“难道不怕我告你造谣吗。”
“别跟我扯别的，把我弟交出来。”黄尚仍然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是说出口的每一个还是透露出自己内心忍而待发的愤怒。
“我想我说的是中文吧，我的普通话也还算标准吧。还是你想听俄语，或者英语。”凌渡说，语气里尽是无奈，但是每一个说出口的字都无一例外的让人觉得他很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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