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都没猜错，凌渡本来只是假寐的，但是现在他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了，只是隐约听见了有人关车门的声音。紧随着就是车子发动时的一阵短暂的抖动，和一声打火机的啪嗒声，再接着就是丝丝凉风吹过他的脸，还伴随着一股烟味。
他用手把自己的外套拉拢了一些，然后吸了吸鼻子，睁开眼睛。还不等他说话，周竖就开口了，“吵到你了？”
凌渡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呼吸声很重，仿佛重感冒一样。
周竖：“……你家有药吗。”
凌渡点点头，然后顺着靠背滑了下去，整个人侧躺在后座上，一双腿蜷缩起来，白色的哑光皮鞋面看上仿佛是蒙上了一层灰，白得有些落寞。他的头在周竖的座椅后面，所以周竖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只觉得这小畜生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而且是不止一件。
周竖把烟抽完，捻灭在手刹后面的烟灰缸里，烟灰缸很干净，这应该是凌渡这台车里的第一支烟。然后接着等红绿灯的时间，把副驾驶上的靠垫拿了过来，拉开拉链，把里面的薄毛毯扯了出来，然后扔到他身上，大致地扯了一下，差不多把他整个人包住。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周竖再抬头，红灯还是五秒结束，于是把车窗摇起来，生怕他感冒了。本来就有鼻炎，但是这么冷的天，平时也没见他带个口罩什么的，只觉得他真能折腾。
只是还不等周竖说些让他平时要多注意的话，就听见他呓语一般地轻声喃喃着，“哥，我饿了……”
周竖：“……”提要求倒是提得比谁都快……
其实凌渡躲在车坐后面睁开了眼睛，周竖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周竖，只能凭着感觉来感应周竖现在的心情于想法。
只是没听见周竖说话，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罪人。可是他平时表现出来的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分局里好多人都在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知道迄今为止，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觉得是他死皮赖脸的抓着周竖不放，非要将一个直男给掰弯。但是他其实真没这方面的癖好，也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可是仔细想一想，周竖除了脾气不好之外，别的方面还真的都挺优秀的。
特别是身材，该有的肌肉一块不少，更何况他听说周竖连鲨鱼肌都有。和电视上那些所谓的型男相比，也丝毫不逊色，和杰森斯坦森有得一拼。
他喜欢杰森斯坦森。
沉默了一会儿，周竖才说，“那等会儿去趟菜市场，买些菜。”
凌渡躺着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也没蹦出一个屁来。
周竖一直盯着前面看，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刹那间有些恼火，恰好前面有一辆不打转弯灯就变道到他前面的车，差点追尾，于是重重地拍了拍喇叭，连带着对他的火，冲着前车破口大骂，“不会开车就他妈别开！”
“哥……”凌渡终于出声，听上去有些可怜的感觉，“疼……”
就这么两个字，让周竖的心都紧了一下，然后赶紧打着双闪，靠边停车。手刹一拉，安全带一解，赶紧开门下车跑到后面去看他。
“怎么了，怎么了。”周竖的声音里满是焦急和关心。
凌渡抬了抬眼皮，从下往上看着周竖，灰蓝色的眸子里特别平淡，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五秒钟前还可怜巴巴叫疼的人。
“药在副驾驶抽屉……我……”声音听上去更加的可怜了，甚至还带着点颤音，似乎再多说一个字就要哭出来了。
“等着，”周竖听不得他这样的声音，所以立即打断他，“我去给你拿。”
凌渡捂着肚子坐起来，然后把薄毛毯往自己身上扯，把自己包在里面。冷汗从额角渗出，他这是才想起来，自己今早的早餐是一盒酸奶，还是冻过的，中午吃的东西又性寒，这会儿胃疼得厉害。只是关于这类问题，他从来都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于是在心里把吃肉包子的虎哥，和没有来接他的周竖，以及在今天换衣柜的赵廉全都责怪了个遍。
如果虎哥早上不吃包子，他就不会因为要躲着那股味道而只买了一瓶酸奶；如果赵廉明天换衣柜，那么周竖就会去接他，那么他就可以在休息站买块面包吃，虽然他不一定吃得下，但是吃一两口也总比没吃要好很多吧。
这么想着，他就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而且他有预感，等会儿周竖一定会唠叨他的。
果不其然，周竖一手拿着药，一手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纸杯，走到他旁边。然后一边叨叨着，“你说你怎么这么多破事儿啊，啊？”周竖对着杯口吹了吹，让他先喝了一口热水，“小心点儿，烫，再吹吹。”
凌渡喝了一口，还带着点甜味，然后偏头看了一眼周竖，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和不解，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你怎么弄到的？”
周竖看了他一眼，然后动了动眼珠，瞟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纸杯。
“嗨，”周竖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好是他能感受得到，但又不会疼的力道。然后用手拨开他后颈出的头发，把温热的手掌附在上面，抬了抬下巴，用稍显得意的语气说，“有一天呢，那个店儿被一群小混混给抢了，好巧不巧，那天刚好是这个老大爷的孙子在看店儿。那好小子啊，血气方刚，拿着水果刀就和那群小混混搏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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