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突然很复杂，怎么说呢，就像是忽然得知一个许久不联系的人去世的消息，虽然和你没多大关系，但是这个人却又恰巧贯穿了你整个青春。想哭，却也只是从眼角滑落两滴无足轻重的泪。
以前的那个周竖，何止是贯穿了他的整个青春，是直接贯穿了他的正童年。如果没有周竖，他只能是一生都在治愈童年。现在的他之所以还没有完全崩掉，全都仰仗于他完整的童年。虽然对他很严厉，但是仍然很宠他的父母，疼爱他的小叔，特别是那个虽然不喜欢他，但是却比任何人都护着他的周竖。
他还没来得及伤感得眼圈泛红，周竖就停稳了车，一边拉手刹，一边对他说，“下车，买菜去。”
“我不。”凌渡说，“我才吃了药，还没好，腿还软着，走不了。”
周竖：“……您倒是一点儿都不嫌丢脸啊。”
凌渡把毛毯又拉了拉，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一副娇弱得不行的样子，然后吸了吸鼻子，不以为意地说：“我在哥哥心里居然还有脸。真是受宠若惊呢。”
周竖：“……”
他一边拔车钥匙，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打开车门下去了，发泄似的把车门重重地关上。在车门关上前，似乎还非常不满意地“哼”了一声。
刚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从车窗里把手伸进去，嘴里叼着一支烟说，“钱。”
凌渡看了他一眼，“没有。我把钱包送人了。”
周竖听到他的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猛吸了两口烟才算是把气压下去。然后没好气地问了一句，“你……要吃什么。”
凌渡想了一下，轻轻地吐出两个字，“牛排。”
“你他妈有胃病还要吃牛排。”周竖用手锤了一下车门，似乎是在警告他，又像是是撒气，“我看你脑子也有病。”
凌渡没说话，将两颗灰蓝色宝石扔进他的视野里，皱着眉，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看。又撇了撇嘴，下巴皱得像颗核桃仁，嘴角向下，拉出一个委屈的弧度。一脸被欺负惨了的表情，换做是任何一个人看见了，都会想要心疼一下。
如果换一个人的话，周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就着了道了。但是这是凌渡，是那个不要脸的小畜生，所以他还是能够一定的冷静和理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到凌渡似乎很乐于这么跟他玩，并且享受这个过程，有一种拿他取乐的味道。
“少他妈给老子来这套，”周竖说，差点把车门打开，然后冲进去揍他，“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我把话给你撂这儿，今后你就别想吃牛排了，至少在我眼皮子底下。”
凌渡没说话，因为他想起自己在把钱包送出去之前，还特意抽了一张出来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子包里，把那张一百块摸了出来，然后递给他。轻声说：“最后的家当。”
周竖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拿着钱走了。
他知道周竖拔车钥匙是怕他跑了，也知道给他留扇窗户是怕他死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周竖要关心他，周竖应该恨他的，不是吗？像周优那样，像明珏那样，像张萍那样。可是周竖没有，除了刚见面时对他说了些狠话之外，就再也没有说过他什么了。
那一巴掌除外，那是他活该。
或许他早一点回来，早一点挨那一巴掌，也许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对不起……”凌渡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喃喃着。
深吸一口气，收起所有的情绪，然后掏出手机，继续查刚才的事情。点开网页，然后把刚才收藏的那个文章点了出来，快速地翻找着，果然下面有一张打了码的照片，但是这些都不是问题。他把页面截了个图，然后把名字和事件都发给了上官，以及刚才在门口发生的事情。
——答应我，不要再增加我的工作量了，好吗？！
——趁着太阳还没落山，你还可以睡一觉。
这句话的意思是，现在做白日梦还来得及。
——你大爷！
——在非洲。
——F！U！C！K！
——NO THANKS.
上官在那头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但是一想到这个手机花了自己整整两个星期才组装好，就忍住了。最后拿起手边的无人机遥控器扔了出去，嘴里骂骂咧咧地，“我他妈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混账玩意儿了！FXXK！FXXK！FXXK！”
凌渡继续闭着眼睛假寐，半梦半醒之间，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还很着急地拍着车门。
他只睁开一只眼睛，然后寻着声音大的地方转了转脖子，发现是不久之前才见过面的陈宇峰。
“救我，救我。”陈宇峰满意焦急地看着他，声音里是恐惧和不安。
“你怎么在这儿？”凌渡声音慵懒地问了一句，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害怕。但还是往他身后望了一眼，就看到有几个气势汹汹，眼神仿佛能把人撕碎生吞似的，手里还提着砍刀，或混棒的人。轻声笑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说，“你这又是……”
“你他妈到底救不救我！”陈宇峰冲着他低吼一声。浑身都散发着被逼急了的暴戾之气，吼完之后便转身欲走。
“急什么，”凌渡一把扣住他的后颈，然后把自己身上的毛毯扯下来递给他，声音轻佻地说，“想死也不是现在啊。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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