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时，陈苒特意经过江煜的身边，狠狠地撞开他的肩膀。酒还没有完全醒，陈苒的头痛得要命，又遇上这么个烦人的，满心燥火。他走到门口，要穿鞋时发现没有穿袜子，紧接着又发现自己的身上还穿着睡衣。他烦躁得抓头发，蓦地转身朝江煜喊：“我的衣服呢？！”
“晒阳台上。”江煜指着阳台上晾晒的衣服，风衣则挂在背阴的地方。
陈苒的心里窝火，没好气地说道：“你要赶我走，起码给我身衣服穿吧？难道让我穿着睡衣走出去？！”
应该是没有见过哪家流浪的小孩这么傲气，江煜哭笑不得，俄顷恢复严肃的神情，问：“你走，要去哪里？去找你的家人或者朋友？”
“关你屁事！”陈苒不客气地回答。
江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房间里去了。
陈苒站在门边，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别提有多别扭。过了一会儿，他看见江煜走出来，身上加了一件浅灰色的风衣。
他整理着衣领，走到门边穿鞋，说：“你要住这里就住着，衣服干了想走也行。但我还是建议你联络一下你确实认识的成年人，一个语言不通的孩子在这种大城市里，不说危险，困难肯定是有的。”他从钥匙串上解下一枚钥匙递给陈苒，“或者你要出门走走，衣橱里的衣服你都能穿，只要你不嫌弃。但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走得太远，省得忘记回来的路。还有……”
“烦不烦？”陈苒一把拿过那枚钥匙，握在手里，冷淡地看着他。
江煜为自己的好心不得好报而皱眉，最后的叹气可能归结于眼前的人是个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孩子，他把握在手里的包背上，说：“我去学校了。”
“哦。”陈苒应了一声，紧闭嘴巴，以防自己说出多余的话。
江煜关上门之前，再度看了他一眼。
那年陈苒离开日本之后，无数次想起他们是如何开始的，答案最后几乎都归结于那个早上，江煜离开前的那个眼神。
他的眼睛不够黑，是比香樟木更深的颜色，于是当时陈苒甚至闻到草木的气味，很安宁，仿佛时间进了他的眼，便可告终。
也亏了江煜那双镜片后静如湖海的眼睛，陈苒才在保姆车撞上他的轿车时，一眼认出车主是他。潜意识是一种需要事后总结的东西，所以陈苒回想起自己下车步行前往学校的原因，不过只为了和江煜的一个擦肩而过。
可惜江煜并没有认出他。
彼此陌生的态度让陈苒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陈苒记不清江煜的样貌。
他们刚刚分开的时候，陈苒常常想起江煜，一开始是无意识的，后来是有意识的。
可怜又可惜的是，当想念这种东西变成了有意识的行为之后，对方的样貌就像绘在素描本上的铅笔画，在千百次拿出来翻看和摩挲后变淡，徒留一片模糊和一些画上去时因为太过用力而留下来的轮廓——
直到他被某个无关痛痒的人提起，指名道姓，才让陈苒知道原来那幅画上的人物，是他。
陈苒攀在江煜的肩头，在他线条明朗的肩线上留下一串细致的吻，让睡梦中的他不自在地挣扎起来。他伸手握住陈苒搭放在自己腰际的手臂，稍稍用力地握了一下，令这个动作显得更像是一种安抚。
江煜的耳朵凉透了，陈苒的侧脸贴在那儿感觉凉丝丝的，然后他听见江煜的呼吸平静得如同一片风拂过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陈苒闭上了眼睛，在芦苇荡里入睡了。
为了拍摄电影，陈苒已经提前调整了自己的生物钟，让它变得更合理一些，这样能让皮肤有个更好的状态。这对他来说并不难，毕竟他“暂别”影坛的这十年里，过的一直是校园生活。
陈苒再次睁开眼睛时，看见闹钟的时间不过是七点钟。那盏放在床头柜上的复古电灯旁，有一个相框扣了下来，陈苒好奇地伸手拿起来看，见到照片上的人，立即又叩的一声反扣回去。
声音和举动都惊动了臂弯里的人，江煜醒过来，第一件事是把相框伸出床头柜的那部分推回去，以防相框不小心被碰到摔下来。
“要不是知道她是你女儿，还以为你是喜欢小萝莉的怪蜀黍。”陈苒在他的耳边低声笑道。
“房子里总要摆点照片才有人气。”江煜回头看他，问，“你今天也没有工作吗？”
陈苒遗憾地摇头，说：“今天要排好几场。”
“那还不起来？”他还是没有转身。
陈苒扳过了他的肩膀，用一个绵长的吻来取代回答。
清晨的江煜慵懒和清醒都占五分，褪去酒精的亲吻仍香醇。早安吻过后，陈苒有意撩拨，但江煜适时地握住了他已经握下去的手，呼吸不太平稳，气息却不急。
“年纪大了，折腾不来，先这样吧。”他吻陈苒的额头作为安慰。
陈苒之于他向来任性，松开手，爱抚他腰际的另一只手却仍旧不依不饶。他勾过江煜的小腿，拉着他的上臂，想要挤进他的***。
尽管江煜在抗拒，但两个人的距离还是不可避免地靠近了，江煜的面部线条紧绷起来，忍不住开口说：“别闹了。”
“让你在上面也不行？”看出江煜的坚决，陈苒并不失望，眉头却因为这份克制和冷漠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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