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少年，手仍然放在门上，迟迟没有松开。“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两个人不该再见面一般。
陈苒怔了怔，扫了一眼手上拿的雨伞，见到水滴沿着伞骨往下流，很快在地面上积了一片水。他隐约从那片雨水里看到自己的脸，这张被报纸和杂志上描写为“第一美少年”的脸。然后，陈苒抬头对他咧嘴一笑，露出皓白又整齐的牙齿，眼睛也仿佛聚敛了雨天里仅剩的那点天光。他说：“我饿了，来蹭饭。”
江煜的表情总是很温和也很细微，让陈苒没有办法像观察别人一样，一眼将他看穿。就像现在，陈苒不知道他是不是相信自己——虽然他自知这是一个蹩脚得可以的谎言。
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的暂停，江煜说：“先进来吧，外头冷。我也才回来。”说着把陈苒让进了屋里。
他这么说，陈苒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还没换，风衣的边沿仍留有一些雨水沾湿的痕迹。陈苒进了屋，将雨伞丢进门边的水桶里，搓了搓发凉的双手，问：“你才从学校回来吗？”
“对，正好去超市买了这两天的食材，你来巧了。”江煜找出拖鞋给他，一边把自己的风衣脱掉，一边往房间里走。
陈苒的目光一路追着他的背影，想到今天早上听到的消息，快步跟了上去。
正巧江煜又从里头折出来，两人撞了个满怀，陈苒的下巴生生地磕到他的肩膀上，痛得叫了一声，揉的时候才觉察，原来江煜长得挺高。起码，比自己高了。
“疼得厉害吗？我找点药给你。”江煜微微地低下头问。
陈苒现在不在乎这张脸变成什么样，撇撇嘴。“不用了。”可是，看到江煜依旧有些担心地盯着自己的下巴看，他突然笑了，“你的肩膀可真是够硬的。”
江煜看他是真的没事，微微一笑，道：“我的骨头是硬。”
这话让陈苒想起《青与白》里的一句台词，他跟着江煜走进厨房，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兀自坐下，懒洋洋地说：“听说骨头硬的人，性格都特别倔。你看起来倒是很好欺负。”
江煜从购物袋里把食材拿出来，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笑意，问：“你听谁说的？”
“嗯……电影里说的。”陈苒当然不能告诉他，这是一句自己说过的台词。
这个时候，江煜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陈苒清楚地看到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江煜说：“那都是为了推进剧情才说的。”
因为那点点弧度，陈苒的反应慢了一拍，接着揶揄道：“你又知道？电影都没看过几部吧？”
他好像永远不会生气一般，依旧忙着准备晚饭，说：“的确没怎么看过。但我想，电影里的每个镜头、每场戏，制作起来都需要耗费时间和机器，这样一来就会耗费经费。一句台词多多少少会占几秒钟——也就是几帧，这也会耗费成本。如果对剧情没有作用，不是浪费了吗？”
陈苒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毕竟，他拍的都是大导演的电影——除了陈稔那部。大导演都会有资金丰厚的投资方，拍摄经费这种事情从来轮不到陈苒去考虑。
明明自己才是真正接触电影的人，却被这个门外汉说教，陈苒的心里不太服气，嘴上却说：“看不出来你倒是知道挺多东西的。学过？”
“没有。不过很多东西都是举一反三。”江煜的动作停了停，似是被什么牵绊住的样子，末了转身对陈苒笑了笑，说，“每一件事情都有成本，有时候眼前看不出来，但将来要付出代价。”
闻言陈苒的心突然用力地跳了一下，继而节奏也变得慌乱起来。
江煜说完转身，但陈苒的脑海里仿佛还印着他的笑颜，他才知道，原来江煜笑起来才是真正的好看。
陈苒忽然站起来，走到江煜的身边，抬头看了他一眼。
江煜看他的眼神带着不解，笑着问：“要帮忙？”
“嗯。”陈苒拿起一根胡萝卜，皱眉道，“怎么长这么丑？”
“我去得迟，这棵算是比较新鲜的。”江煜找出一把刀子递给他，“给，小心手。”
陈苒以前在家里没少帮妈妈干过厨房里的活，听到他的嘱咐，心里不屑地笑了笑。但是没有想到，手上的刀并不好用，陈苒才把折叠水果刀打开，用力一削，反弹回来的刀刃便打到他的手指上，痛得他皱起眉头。
见状江煜也皱眉，忙放下手里的菜刀，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叮嘱道：“别碰，让我看看。”他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不由分说地拉过陈苒的右手，把他手里的水果刀丢到砧板上。
那一声很响，陈苒看到刀刃上带着的红色鲜血溅到砧板已经切好的土豆上，染成奇怪的颜色。
这算不算是一个特写，用来暗示主人翁的心思？
陈苒想起那些隐晦的桥段，勾起了嘴角。
江煜打开纯净水的那个龙头，拉着陈苒的手放在水下冲。凉水擦过伤口，很快冲掉了上面的血迹，也模糊了伤口的位置。
陈苒看着江煜的手，他的手腕，还有他的上臂——江煜把衬衫袖扣折起了半截。
“伤口不深。”江煜捧起他的手来看，“贴个创口贴就行了。”
他真是好看。陈苒突然这么觉得。英俊的人、漂亮的人，陈苒见得多了，但他从来没有对谁这么想过。江煜低下头时，陈苒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和厚厚的眼镜片，还以为睫毛会刮到眼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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