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擂擂，似天边传来的惊雷，短兵相接，碰撞声是雷中砸落的冰雹，血肉横飞，新鲜血液汩汩而出的腥味同铠甲的铁锈味混在一处，令杀红了眼的脑仁兴奋得突突直跳。这是李栖梧头一回实实在在地经历战争，哪怕由绝尘骑完好无缺地护在中央，也仍旧在面前生死急速的动作中生出了咬牙嗜血的杀意。
她渐渐捏紧手里的箭矢，头一回有想将利器刺破皮肤，穿透骨肉的冲动。
“咻”一声箭啸，堪堪响在她耳边，她正要举剑相抗，右肩却被人一撞，竟是胡紊飞身过来欲将箭头挡住，李栖梧眼疾手快，反手将箭隔开，又胳膊一转将扑近前的另一飞羽挥去。这才回头向胡紊一喝：“做什么？！”
胡紊一面招架，一面分神道：“护摄政王安好，乃是末将的职责！”
李栖梧快马斩下一人，冷哼一声飞速斥道：“一国将领，保家卫国方乃职责所在。顾安陌同本王生死之交，亦不因本王在场而分心半寸，本王瞧你不是胡紊，却是胡涂！”
胡紊一愣，醍醐灌顶，咬住下颌回顾李栖梧一眼，方头也不回地奔入战场中。
“报——西城门破！”
“西南门破！”
李栖梧气喘吁吁，眯着凤目望向城楼所在，那上头空落落的，方才放话斗狠的赵将军早已不知所踪，唯剩几名小兵勉力招架。
中门大开，轰然坠落，不到两个时辰，苍州守城军果真弃城而逃，李氏王朝湖蓝的军旗飘荡在城楼上方，撕扯破落的角落以血迹填满。
李栖梧将酸麻的手放下，汗水渍了眼睛，令她酸痛地皱起了鼻头，手背抹了一把牙齿间咬上的黄沙，眼见浑身是血的顾安陌纵马奔来，这才对她呼气点了点头，沉着肩膀领军往城内走。
苍州城内满目荒凉，街道上门窗紧闭，横七杂八遗留着军队哄抢钱粮的痕迹，碎块状的尸体耷拉在城楼各处，血流淌作了细细的小溪，成了城内唯一夺目的颜色。
李栖梧缓慢而安静地往里走，身后是窸窸窣窣的移动声，她能尝见方才戛然而止的快感涩涩地堵在喉头，能听见战鼓同号角悠长的回响，甚至能感知到那些猝然停顿的尸身残存的生命力。
这便是战争，这才是战争，是拔地而起的喧闹，又是轰然倒塌的静止，是悉数绽放的肆意，亦是湮灭一切的死寂，是生死一线的加速感，也是空虚寥落的放慢感。
李栖梧的眼眶睁得痛极了，湿意不合时宜地冒出来，顾安陌扫她一眼，见她一副铁面无言的模样，一路沉默进了将军府。
刚入了院子，顾安陌挥退随从，正要开口问她，却见李栖梧右手捂着发青的嘴唇，疾步行至拐角处，腰腹一弯吐了出来。
她的干呕声用力得嘶哑，仿佛要呕出血来，忍了一路的翻江倒海猛然袭来，令她溃不成军。
顾安陌望着她的瘦削的背影，悲哀地发现战场同宫廷对李栖梧来说并没有区别，她早已习惯了强撑得风轻云淡面面俱到，将不适感拼命压下来，唯独在人后才敢酣畅淋漓地吐一场。
顾安陌抿唇上前，轻轻地温柔地扶住她的背。
※※※※※※※※※※※※※※※※※※※※
地名兵马打仗什么的都是瞎编的，请勿考据。
围三阙一（三面围城），也就是“围师必阙”，是《孙子兵法·军争篇》中列举的用兵打仗八条原则之一。
《孙子兵法·谋攻篇》: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孙子兵法·谋攻》：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射招降书或安民告示这个历史上挺多战役里都有的，如范文程、皇太极都用过，就不多说了。
喜欢讨欢GL请大家收藏：(www.zongcaiwenxue.org)讨欢GL总裁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