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汐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见少年收剑看她，她平静开口，“‘惊鸿’不适合你。”
“惊鸿剑法”，恰如其名，宛若游龙翩若惊鸿，剑法多以轻巧、变幻取胜。少年虽然吃透了剑招，但他的气质与惊鸿大不相符。许多虚实变换，杀机暗藏的招数都被少年使得一往无前，失了本意。尤其是最后一招，少年锋芒过剩导致收势不及，剑气四溢。
少年并未露出吃惊的神色，“还请师父指点。”
沈汐轻轻折下一根树枝，“‘惊鸿’于你而言，太柔。而你的性子耿直，反而失了意境。”
少年狡黠地冲着沈汐眨了眨眼，“溪儿也有此感，‘惊鸿’让我觉得很憋屈，好好的剑招使到一半非要拐个弯，好像之前的来势汹汹就是逗你玩……”
沈汐的手轻轻动了动，树枝啪地一下打在少年脑袋上。
少年哎呦一声捂住了头，嚷道，“师父你打我做什么？”
话音未落，沈汐手中的树枝又敲在少年的头上。
她对少年呲牙咧嘴视而不见，淡声道，“对先辈不敬，该罚。惊鸿本就胜在虚中有实，你无缘领悟，怎可背后编排？”
少年呐呐应了声。
见少年虚心受教，沈汐决定给颗甜枣，“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惊鸿剑法，重在虚。而你，是一往无前，所向披靡。故，我传你一式夺天。”
她手中的树枝灵光流转，此时已是一柄木剑的模样。
沈汐轻轻一剑挥出。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极致的寂静中似乎有什么在颤动，荡起无尽的回响，一层又一层，炽烈的光芒大盛，占据了少年的整个视野。
亮到极致的光芒让少年的眼前失去了所有色彩。
这一瞬仿佛被无止境地拉长，春叶发芽，夏花绽放，秋叶染黄，冬雪寂寂。
他的生机似乎也被这场轮回悄然剥夺，眼前只余一片黑暗，没有一点亮光，也没有一点声音。
少年仿佛陷入了玄之又玄的境界，手中无意识地挥出一剑，两剑……
日光渐渐炽热了起来，太阳慢慢升到正空。雪花与日光，就这样柔和地交错在一起。
沈汐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挥出一道道剑气的少年，冷如冰雪的眸里带着一点隐约的柔和。
仿佛不过倏忽间，日头就落了下来，宛如开到极致的绚烂花朵悄然凋零，殷红的云霞占据了整片天空。
少年吐出一口气，眸中锐芒闪动几下后隐去不见，“谢师父赐教。”
沈汐满意地颔首，“你的悟性的确很好。他人三月不得入门，而你不过半天就领悟了三分。”
少年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都是师父教的好。”
沈汐觉得少年太过讨巧，行事不够正派。修行在于个人，她能教的也就是那些，谈不上好与不好。
然而，少年的眼神真挚，神态认真，并不是她所以为的小意讨好，仿佛心里是真的这样认为。
沈汐微微一愣。
然后她笑了。
苍茫雪地之上，一个面容清冷，目光寒凉彻骨的女子，嘴角略微勾起一点笑意。冷傲与温柔就这样和谐地交融在一起，叫人不由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她。
周遭一切的声音都离少年而去。
只有那一下又一下，蓬勃有力的心跳，雷鸣震鼓一般，轰轰地在耳边炸裂。
少年仿佛听到了血液涌动的声音。
然后一个冰凉而柔软的东西抚上了他的脸。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发现沈汐拿着手帕盖住了他的鼻子——
他流鼻血了！
少年的玻璃心顿时碎成了渣。
他怎么能流鼻血，怎么能？！
少年还没生完自己丢脸的气，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白，惊惶地去看沈汐的神色。
师...师父，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见血止住，沈汐收回了自己的手，任由沾染了血迹的手帕落在地上。
她眉眼含霜，气势凛然生威。仿佛之前惊鸿一瞥的笑容，不过只是少年的臆想。
沈汐的声音如同冰玉相击，“急火攻心，你最近是否太过急于求成？好好静下来修心。”
少年猛地松口气，心底却生出一种隐秘的失落来。他按耐住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答道，“溪儿知道了。”
沈汐轻轻颔首，没有再看少年一眼，“今日便到此为止。”
目送沈汐走远，少年慢慢蹲**，细细看着地上那方被遗弃的手帕。
素净的白色丝帕，没有一点花纹修饰，此时一角沾染了血渍，如同一副完美的，意境丰满的画卷被人硬生生毁去。
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他伸出手，一点一点将手帕攥进手中。
他低下头的一刹，喻羲隐约看见少年眼中一闪而逝的水光。待他再看去，只看到了少年满脸的笑容。
或许是错觉，喻羲听见自己这样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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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转折预警！团子即将从人生高峰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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