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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文学 >> 他就是要我的命 >> Chapter 9

而我大舅和他们都不同。他从不去瞧不起谁,也没有谁会瞧不起他。事实上,在我不甚清晰的记忆中,我大舅从来就像石塑一般没有任何情绪的流露。他的年纪与我爷爷相当,我幼年回村时,他已经是佝偻的老人模样。

我常常看见,在崎岖的黄土小道上,他跟在他那两头温顺的老牛身后,背着手,慢慢地走。两条牛尾,迟钝地在它们那巨大、丑陋的臀部上抽动,驱赶蚊虫。不知是他被这村庄和外部世界遗忘了,还是他遗忘了这外部世界和村庄。

我在他那灰黑色、沟壑纵横的面孔上看到寂灭般的空荡和宁静。我曾经牵过他的手,在我的心灵尚且稚嫩、温柔、纯真的时候,我对这个在艰难岁月抚育了我母亲的男人充满神秘的敬意,我柔软、洁白的小手儿攥住他粗壮、皴裂、黢黑的食指。他的食指摸上去很像温热的石头。

我仰起脸来望着他,我的眼睛一定是亮晶晶的,闪烁着未被污染的光辉,但是我并未从他那里得到我预计中的慈爱或任何带有情感的回应。他长久地看着我,那松懈的目光,像早晨的清雾,稀薄、弥散,他长久的看着我,却好像,还是根本没看见我。我们那时候还都不知道,这就是帕金森症的先兆。

接下来,关于大舅的消息,全部揉进混乱的争吵。我那时上小学,依稀了解了这件风波。风波的中心是大舅家邻居的一名寡妇。她很年轻就死了丈夫,她一个人赡养婆婆。抚养丈夫丢下的两个男孩儿。她所面对的,如你所预料,不仅是生活的种种困境。由于相貌俏丽。

她总是受着村中男人们盘剥的纠缠,女人们恶毒的嫉恨。在这种时候,一墙之隔,我大舅,默默站出来,维护起这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女人。那时我几个表哥还小,他五十岁上,正在主家,少言寡语而说一不二,他以粗粝的正直坦然面对村中人一切刻薄、肮脏的风言风语。回到家,就用铁一样的巴掌让我那咒骂、撒泼的大舅母闭嘴。

他对那寡妇的维护堪称壮烈。他从未流露过对她的情感,也从未为自己的清白辩解。最终流言也投了降,众人的看客的趣味,幸灾乐祸的瘙痒般的欲望也投了降,连大舅母那爆炸的妒恨也投了降,儿女的作闹也投了降——最后连时间也投了降。他老了,她也不年轻了,大舅母也去世。他的孩子和她的孩子都成家立业,她也被小儿子接到了城里生活。他们就此断了关联。

后来,大舅确诊了帕金森,病看看重了,一开始只是走不稳路,说不清话,不能劳动,后来发展为哆嗦,颤抖,口角流涎。最后终于瘫在床上无法动弹,我的那几对表哥表嫂争抢着来侍奉大舅,但连我也清楚——我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我从小就知道,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我对这世界的卑鄙和黑暗,从来不感到意外——所以连我都很清楚:他们争抢着侍奉他,只是希望,大舅能恰好,死在他们家中。因为,按照农村的习俗,在谁家送了孝,地和财产就多半要归谁。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上小学三年级,新年,我妈妈带我回到灵泉去,在弥漫的尿骚气里,我看见,大舅瘫在炕上,蜷起瘦小的骨棒,锈蚀的两只小眼绝望地瞪视着棚顶。我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用我的,洁白、柔软的小手,像小时候那样,握住他一根皱缩的指头。我远远地望着他,小学三年级,在我那亲热而荒诞的家庭,在这亲热而荒诞的世界,生存了十一年之后,我就已经显露了,初级的,铁石心肠的天赋。十一岁,我就老道地下了判断,我的大舅,将在他子女家的炕上,毫无尊严地死掉。

那是上帝第一次,恶狠狠地扇了我一个嘴巴。用现在流行的话,叫打脸。忽然有一天,她回来了——那个邻居的寡妇,那个十几年来,默默领受我大舅维护的女人,那个,十几年来,从未对我大舅流露过感情——却也从未为她自己的清白辩解过的女人,在他瘫在床上,大小便失禁的时候,他和她领了证,成为了我法律上的大舅母。

当然,即使是牺牲的权利,也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在领证之前,她被迫签订了一份荒唐的《自愿放弃财产声明书》。我还记得那段时间,我的层叠的表哥表嫂们是如何缠磨着央求我爸托关系找律师,草拟这声明书,一再询问其法律效力的。她放弃了财产,消除了对他们的威胁,她像照料婴儿一样照料他们的父亲。但是他们更恨她了。

因为他们也自知自身的低下——尤其在她这壮烈的牺牲的映衬下。他们当然不会承认自身的低下,于是只有拼命拉她下水——即使她实在清白得无隙可乘。他们仍能硬是编出一大堆诬陷她的话,在小小的村子里散播。而人们又恰恰格外爱听这些肮脏的诬陷,他们当然听不得崇高,只听得进肮脏,因为唯有肮脏,正与他们的眼界、心胸、理解力和他们本身相近。所以,我从来都被严禁,把那位寡妇,那位我法律上的大舅母称作“大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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