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峰顶，殿门紧闭着。
沈汐缓缓收回探查的神识，开口说道，“你的修为并不稳固。”
顿了顿，她又道，“结丹时，我观你几欲失败，但你最后成功了，想必情况很是凶险。”
喻羲恭恭敬敬地告罪，“有劳剑尊挂心，喻羲此次的确是太过莽撞了。”他的眼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尚好，幸不辱命。”
沈汐被他突来的亲近弄得一怔。
她本想告诉喻羲，结丹不过是侥幸，他损伤了根基，不利于日后修行。
可看着眼前的少年意气飞扬的样子，她却怎么也无法开这个口。
她的语气不自觉的柔和下来，“虽你结丹不易，但也不是没有好处。你结丹前心境不稳，如今历经心魔，心境平复了吧。”
喻羲的手无意识地攥住一截衣袖，呼吸之间又松了开。这样细微的动作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只是微笑着说道，“是。”
他微仰起头，看着端坐在上的沈汐，问道，“剑尊曾许我一愿，不知如今可否兑现？”
他负手而立，袖摆间绣着的太极云纹闪烁着点点微光。银色长剑藏在鞘中，却给人一种锐气无限的感觉，全不似之前的平和。
这样一往无前的气势让沈汐又一次怔住。
恍惚之间，她的眼前，仿佛再一次看到茫茫雪地中那个孩童提着重剑一下又一下地挥舞着，手中磨得鲜血淋漓却倔强的一声不吭。
那时她并没有问过他疼不疼。
如今她却想要问一问。
沈汐不知自己走神了多久，见喻羲殷切地看着她，心中一软，颔首道，“自然。”
喻羲眸光一亮，一撩衣摆跪下，生怕她反悔似的急忙开口道，“喻羲欲拜入剑尊门下。”
她对上那双明亮得让人心悸的眼睛，不知何来的酸涩涌上心头。
她张了张口，几乎就要应允。
可这一开口却让她陡然清醒过来。
她有些怀念地看着这双熟悉的眼睛，慢慢地眯起眼。
许是太过空闲的缘故，近来她总是会想起当年。
十四岁那年大比，她的横空一剑入了凌渊真人的眼。
那是宗门唯一的元婴剑修，也是她唯一的师父。
而她唯一的师父死在了元后魔修的手里。
若是光明磊落，技不如人倒也罢，可她的师父却死在阴诡暗算中。
修魔者行事乖张狠厉，却也不抵所谓正道的内心肮脏。
可她不过结丹，云阳宗不过二流，凭什么与人家名门大派争斗？
所以她自动请缨，顶替她的师父驻守前线，以求报仇雪恨。
战中晋升元婴，一剑斩下元后魔修，世人皆称她福泽深厚，却不知这都是她的算计。
剑修修炼艰难，即便擅长越阶击敌，何年何月才能与元后魔修并肩？
唯有借结婴时的天地之威。
这一局，她险胜。
然而可以斩杀元后魔修的沈汐，却奈何不了那些蝇营狗苟的正道。
天地辽阔，仇者不能报。
那段日子，她险些迷失了道心，功法之累让她的性情愈加冰冷，几乎走上歧途。
而在那个时候，她收下了澄定。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人前不管多么嚣张淘气，到了她的面前却总娇气得不行。
她不在的时候可以练剑练到满手鲜血也不哭不闹，她在的时候却总是还没开练就爬到她的膝头上喊疼。
她收徒本是为了传承师父的剑道，可这颗爱撒娇总要抱抱的团子却让她不得不多费心思。
只是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越大越不可爱，她家的团子却越大越喜欢粘着她。
等团子长成了个少年，动不动就对着清远拔剑争夺她身边的位置，输得一败涂地后又到她面前告状耍赖，吵吵闹闹得整个凌霄峰都不得安宁。
可那却也是她最为悠闲的日子。
后来清远结婴搬出了凌霄峰，他高兴得喝了一大坛百年陈酒，醉的不省人事。
正是那日，她隐约察觉到了他的情愫。
她选择了冷处理。
她看着他因她的疏远而失魂落魄，看着他更加刻苦的修炼以求她的一个正眼。
她以为这样的态度会让他明白，却没想过他不惜棋走险招。
掌门一直以为她不处死澄定是对他有情。
其实哪有什么私情呢？
她不过是不愿他死去罢了。
数百年的时光，她看着小小软软的一颗团子慢慢长大，即便他辜负了她的信任，她也不愿叫他死去。
但天不遂人愿，她的团子还是死了。
是她没有照顾好团子。
她定定地看着喻羲明亮炽烈的眼，心底再没有一丝波动，冷淡地说道，“除了这个，别的我都可以应允。”
“多谢……”
刚吐出两个字，喻羲才像反应过来似的，后半句话卡死在喉咙里。
他艰难地理解着沈汐的话。
除了这个...别的都可以应允...
除了拜师...别的都可以应允？
喻羲的脸上还残留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眸里却瞬间失去了光彩。
他张了张口，几乎发不出声音，“为什么？”
沈汐的声音淡漠清冷，“没有为什么。”她顿了顿，重复道，“除了这个，别的你要什么都可以。”
喻羲在她的冷淡下慢慢垂下头，低声重复道，“要什么都可以？”
跪了过久的双腿麻木得使不上力，他站起身时一个踉跄，却还是努力站直了身体，嘲讽地问道，“我要结婴可以吗？”
他的尖锐让沈汐微微一愣，开口道，“喻羲，我是认真的。”
喻羲不在意的笑笑，“剑尊，喻羲也是认真的。”
他接着问道，“只是剑尊做得到么？”
他没有等她回答，甩袖而去。
天阴沉沉的，寒风肆虐。
气冲冲出门的喻羲被山顶的冷风一吹，突然就冷静下来。
他踩着一地雪水，嘴角慢慢勾起一丝苦涩。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在听到沈汐的拒绝之时心里竟会那么的委屈、怨愤。
仿佛所有情绪都不受控制。
沈汐引他入道，百般照拂。她并不欠他的，可他却因小小的收徒一事与她闹成这样。
顶撞，讥讽……若换了其他化神修士，他可敢高声一句？
喻羲慢慢地摇了摇头。
沈汐对他太好了，好到他忘乎所以，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但……
他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怎么也无法现在就去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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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重点！最可爱的团子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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